第39章

  我那个时候,不知是因为许桑衡的事日日忧心,思虑过重还是大限已经将至,已病入膏肓,总是咳血不止,每日里,我都要喝大量的苦药维持住生命,头脑早是昏沉不堪,所以,在听到梅若笙的问话时,我顿了一下,没有应声。
  “若不说,便离开罢。”
  臂上的指节突然一松,梅若笙推开我。
  我仰起头,只能瞧得他下撇的眼睫,在那玉质金相的面容上硬生生地拖拽出一条深沉黑影,盖住眼底的寒色。
  “许桑衡…他…他是我义兄…他被我父王收做了义子,从小就同我一起长大…我和他…兄弟情深…实在不能见死不救…”
  “所以…求…求老师救救他…”
  我发了慌,膝行几步,想要重新抓他的手。
  可到头来,只能拉住拂过的衣袖一角。
  我实在说不出我同许桑衡之间的关系。
  我们做尽了这世间每一对寻常爱侣间才会做的事,可我们偏偏都是男子。
  而更为紧要的是,时至今日,许桑衡从未开口对我说过一句,“喜欢”。
  他并不喜欢我。
  其实我也明白,所有的亲密厮磨,不过是我为了留住他,让他多在意些我的一厢情愿。
  我鼻间酸楚,强压住哭腔,涩声求道,“求求老师…救救许桑衡…”
  “兄弟情深?”
  梅若笙竟轻弯薄唇,“依我看,是兄弟相-奸罢?”
  我怔然看向他,不敢相信风光霁月,清冷如明雪,不沾俗尘事的梅若笙会说出此等粗语。
  可他却竟俯下身,缓缓地抚摸过我的脸,脖颈,和锁骨,最后,他修长的指节,轻挑开我的衣襟。
  他不准我扣起衣裳,而是转身坐定,执起桌上清茶,浅酌一口。
  “把你同许桑衡所做过的,描述给我听。”
  “记住,是每一次。”
  33、
  “我和许桑衡第一次接吻是在我十七岁那一年夏末…在王府的梨树塘边…”
  “许桑衡第一次上-我,是在马厩,我被他去下裳,双手绑悬于横梁之上…”
  “…”
  “…我外祖宅院的卧房中,我跪在桌案上为他…”
  我僵直着身体,跪在地上,麻木地张口,闭合,再张口,再闭合,一桩一件地,去陈述我和许桑衡的每一次口口。
  每说一句,我的心便揪紧一分,钝钝作痛,我不敢去看梅若笙是以何种表情在看我,那里头又究竟藏了几分探寻亦或者还有…
  痛心…
  那时候的我,只知我不能违抗梅若笙。
  他是唯一能救许桑衡的人了。
  “最后一次,是三个月前…在去华文殿的轿辇中…他放了一枚沾有他的事在我身中…”
  我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只剩气音,“那日老师讲课时,问我,何故我的脸…会那般…那般的红…便是因为,因为这个…”
  “许清妙!我没想到,你原是如此自甘下贱!肮脏不堪!”
  恍惚间,我听到茶盏被人掷下摔碎的声音,好像有一枚瓷片飞迸而来,生生划破了我的眉角。
  可那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因为很快,我就被一股外力揪起了长发,我仰起头,苍白染血的脸也不知到底有多难看。
  可便是这般难看,梅若笙还是看了许久。
  我听到梅若笙叫我三日后,自己去他的梅林故居侍奉好他,以后便留在他的身边,做他的禁脔。
  若侍奉得好,他便替我出面解救许桑衡。
  我重重打了个激灵,随后,竟扯开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道,“多谢…多谢老师。”
  “我一定…一定会…竭尽全力…侍奉好老师…”
  我并非女子,又何苦作那三贞九烈之态,更何况我早已是烂如泥尘,再被人踩上几脚,又有什么分别?这具残败的身子,若能在将死之前,救人一命,倒也算…物尽其用了…
  我虽是在笑,可鲜血和着热泪早已浸满了我的脸,我强撑着站起身,也顾不得去扣大开的衣襟,只踉踉跄跄,如若孤魂野鬼一般狼狈窜逃出他的书房。
  可我背过身子的一刹,还是吐出一大口鲜血,赫然染红了洁白的胸膛。
  我不意外梅若笙会喂我热药。
  因清冷孤傲如他,是不可能会降尊纡贵地去“宠幸”我的,他要的,是我的主动侍奉。
  所以,在我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应的时候,梅若笙失了耐性,端来一碗热药命我喝下。
  我那时也确实啜泣着求了他一句。
  “可不可以不喝这个。”
  “我…我的身子…好难受…”
  他“啧”了一声,冷睨向我,“你现在倒是会装清高了?被许桑衡烂了的时候怎么不会拒绝?”
  “许清妙。”
  “晚了。”
  他掰开我的嘴,将整整一碗腥苦的热药全灌入我的口中。
  我确实比方才口口了一些了,因为我好热,身体中好像有一簇火正在燃烧,我只能拼命地拥住他,才能稍稍好受一些,可这种状况持续了不到片刻,我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我的口鼻都开始冒血。
  止不住地冒血。
  我耳边好像响起了梅若笙的叫喊声。
  可无论我如何努力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因为,我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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