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彭一虎神色复杂,非常复杂。
  他终于明白堂堂瘟神为何如此拮据。
  他回去就要警告自家子侄:没钱学什么下毒,都给老子好好练习刀法和拳脚功夫!
  安小六钱花光了。
  在金陵有别业的彭一虎依然是个有钱人。
  彭一虎说:“恩公不必担忧,钱财乃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大事。”
  第二天,彭一虎就被狠狠打了脸。
  他放在内衣夹层里的银票不见了,偷走他银票的小贼不仅搜罗走彭一虎所有的银票,连荷包里的碎银子也没放过。
  嚣张的小贼甚至在彭一虎刀鞘上留了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上面只有“借钱”二字,落款却相当不得了。
  彭一虎把这封信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四脚:
  “司、空、摘、星。”
  江湖皆知,“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偷东西不是为了钱,他只是单纯为了“好玩”或是“与什么人打了什么赌”。
  但对彭一虎、安小六来说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恩公,咱们没钱了……”彭一虎万分羞愧。
  昨天他还对信誓旦旦对恩公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今天这个“身外物”就飞走了。
  安小六想了想:“把车卖了吧。”
  也只能卖车了。
  彭一虎把车厢卖给当地一个小地主,又把骏马卖掉换了匹吃苦耐劳的骡子,继续护送安小六回金陵。
  这一路两人省吃俭用,走到南阳钱还是花光了。
  彭一虎望着自己的骡子,准备狠心将它也卖了。
  这一次安小六制止了他:
  “不要卖。”
  “恩公,咱们钱不够了。”
  彭一虎无比后悔自己爱面子,途中数次路过“彭家镖局”分舵却没有拿着信物进去取银子,以至于现在身无分文,连吃饭都成问题。
  安小六叹了口气:“没关系,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要钱。”
  彭一虎一愣,只见安小六进入一条僻静的巷子。
  待她出来已是另一副模样,衣服脏污不堪,脸脏污不堪,连头发也是毛毛躁躁,仿佛这颗脑袋刚从地里拔出来……还带着土!
  “恩、恩公,”彭一虎结结巴巴,占据半张脸的大胡子微微颤抖,“你……”
  那脏了吧唧的“泥人”从腰后抽出一根枯枝,彭一虎记得这根树杈,恩公用这根树杈戳过石观音……
  “泥人”将树杈往头发上一插,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破了口的大碗:
  “你且帮我看着宝骡上的罐子,我去去就回。”
  “……”
  沉默到无以复加的彭一虎看着“泥人”安小六钻进人群中,待她回来碗里已有三枚铜板。
  安小六手一翻,掌中竟还有五枚,铜钱“叮叮当当”落在碗中,发出贫穷的响声:“够了吗,不够我再去要。”
  彭一虎狠狠抹了一把脸:“恩公,用不着您,我来!”
  然后……
  拿着破碗的彭一虎被卖包子的老婆婆狠狠打了出来:
  “呸!一个大老爷们儿有手有脚,胳膊比我这老太婆腰还粗,不去找事做偏偏学人当乞丐,信不信我报官抓你!”
  彭一虎被打得抱头乱窜,心中一片茫然。
  为何同为讨饭,恩公你的技术便如此娴熟老辣?!
  难道这就是瘟神和普通习武之人的差距?
  彭一虎抓着破碗,手微微颤抖。
  [现在是黄昏。
  这是一个很热闹的城市,街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男的、女的……以及吃饭拿不出钱的。]
  本地最大最热闹的酒楼。
  胡铁花倒出空空如也的荷包,里面竟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老臭虫,该你付钱了。”
  楚留香摸着鼻子:“没有。”
  胡铁花本想接一句“你怎么可能没有”,待看到楚留香的表情后,胡铁花忽然愣住了:
  “不会吧,你的钱呢,不会被人偷了吧,哪个小偷还能偷到你的头上?”
  说到这里,胡铁花已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若楚留香的钱真的被人偷走了,他能开心一辈子。
  “送人了。”楚留香叹气。
  “你都送谁了,”胡铁花震惊地盯着楚留香看了一会儿,“……六爷爷?”
  楚留香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但他没有否认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居然收了?”
  “是我让她收下的。”楚留香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明明收了钱,他却觉得自己错的更多了。
  胡铁花没有接话。
  过了好久,他干巴巴道:“六爷爷挺好的。”
  “她是很好,是我不好。”
  “确实是你不好,”胡铁花斩钉截铁道,“六爷爷居然没有给你塞那个‘大屁特屁丹’,仅这一点,就一定是你不好。”
  楚留香想到沙漠里一路放屁的胡铁花,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就在这时,有个青衣少年向他们走来。
  楚留香望着衣裳低调华贵的青衣少年,轻声叹息:“虽然愿意买单的人来了……”我心里却没有半分欢喜。
  说着,楚留香看向青衣少年身后那张桌子,那里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妇,她轻轻咳嗽着,一双美目深情款款盯着青衣少年,明明是秀美至极的一张脸,可楚留香却觉得这张脸哪里怪怪的,他看了又看,竟发现女子双眉是画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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