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抿了抿唇,没有追问为什么,只是默然点了点下巴,再度指尖用力,将一股绵长厚重的暗劲渡了过去。
既然灵力不行,那便换成内力。
重尘缨一顿神,盯着宴玦搭在自己腕骨上的手指,忽然就入了迷。那三点指腹就像三片漂亮的霜花,冰冰凉凉落在熏红的皮肤上,浸着不断涌动的热气将满腔的潇爽都融进了血肉里。
他平白咽了口水,声音很低:“其实你不必......”
“闭嘴。”宴玦打断了他。
他斜着眼睛,半侧过脸瞟他一眼,接着便又垂下来不说话了。
地上有什么好看的,重尘缨想道。
他为什么知道,因为他在看他,光明正大。
视线小心翼翼又大开大合地从额头开始,划下鼻梁,落在薄唇上......停顿几秒,又再度收束,览进了全部侧脸。
宴玦不说话,重尘缨也不说。
他只看,滔滔不绝、绵绵不断地看。
是凉薄的长相,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他陷进这片絮雪里,无知无觉抬起了另一只手,甚至还想再近一步。可下意识迈开的腿还没来得及落下,宴玦却忽然退了一步。
手上的温度也消失了。
宴玦抬起眼睛,朝门口偏了偏脖子:“行了,你可以走了。”
才通畅了不久的呼吸又堵了起来,重尘缨扯了扯嘴角,语调幽怨:“将军可真狠心,让一个伤患独自夜行......就不怕我出了点什么事,赶不上明天的封印列阵?”
耳朵里听见了封印二字,宴玦陡然便阴下了视线,他压着眼皮,直勾勾地盯向了重尘缨:“明日之事你若再耍花招,便必不会像今日一样简单了。”
重尘缨面色一滞,忽得把脸垂了下来,将语气也压得又轻又低。
“我知道......”
第16章 在你不在我
重尘缨今日故意没束发,只任其洋洋洒洒半披下来,同额前零散的两缕卷翘交相晃荡。也没穿窄袖,长衫落下,轻轻又荡荡。
他抱着手臂倚在驿馆前的圆柱上,懒懒扯了个哈欠。眼皮再一抬,便看见规整浩大的玄甲卫已到了门前。
宴玦立于马上,视线落下来,却只看见重尘缨一人。那忽然优柔的头发甚为抢眼,尤其和鸦黑带红的深色广袖簇在一起,叫整个人都映衬得更加苍白虚浮,薄薄一片多是病态......让他不禁怀疑昨晚那流失的内力究竟去了哪里。
一抬眼睛,便正巧碰上了重尘缨投来的视线。这人如往常般勾着张扬的笑,哪里有半分柔弱的样子。
他如愿得到宴玦目光的长久停留,眼底闪过几丝小计得逞的狡黠,连眉尾也挑了起来。重尘缨微微歪了歪头,把后背站直了,语调悠然地冲宴玦眨了一下眼睛:“早啊。”
竟是连称呼都不带了。
宴玦淡淡一瞥,没做理会,只两手拉住缰绳,把脑袋又转了回来目视前方,不再看他。
重尘缨也不恼,嘴角含着微末的笑,独自站在屋檐底下,视线穿过包围自己的灰暗荫蔽,看见耀目的阳光化作珠链饰在他发顶,流转出更为净透的澄芒。
刺眼,也沉默。
马上与墙下,两厢无言。
可朱砂和玄南彦还未出现。
宴玦忽然一偏头,看向了重尘缨:“他俩在哪?”
“这可就问倒我了......”重尘缨语气稀松,慢悠悠一抬眼,却对上了双异常沉寂的眼睛。
冷漠、狐疑,不加掩饰。
重尘缨蓦然一愣,从那并不友好的视线里意识到了什么。胸口忽然哽了气,他垂下眼睛,嗓音也发了沉:“宴玦......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
宴玦偏着眼睛,略微顿了顿,嘴唇正要开口,但还没出声便被凭空打断。
“宴七!”背后传来了玄南彦的喊声,还有马蹄踏路的急促节奏。
回头望去,是两人共乘,自街口奔来。不过奇得是,朱砂才是那个纵马的人,玄南彦坐在她身后,眉开眼笑乐得自在。
“现在可有信那么一点儿了?”借着扬起的嘈杂喧嚣,重尘缨上前一步,停在了宴玦马前咫尺处,他背着双手,轻声开口。哪怕是身处低处自下往上,可抬起头,目光却依然烈烈,眼底闪过乍起的暗色。
宴玦垂眸看着他,眼神微动,却没立刻接话。他利落地翻身下了马,直到背身过去朝着玄南彦的方向,才低低开口:
“相信与否,在你不在我。”
“好......”重尘缨飘飘一点头,乍然溢出声轻笑,“宴七。”
宴玦忽得站住脚,半回过头,朝他露出了一边眼睛,眉头几不可见地挤出了些微弧度:“少得寸进尺。”
“朱砂想尝尝咱们北洲的早茶,就特地带她去溜了圈儿......”玄南彦扬着眉毛,率先从马背上下来,接着便伸出手,让朱砂搭着他的掌心也跟着下来,“没耽误事儿吧?”
“哪儿能啊,我可少吃了好几块豌豆糕。”朱砂也接上话,笑得明媚。
重尘缨微微掀起视线,静悄悄地踱步到宴玦背后,凑过身,把嘴唇若有若无地贴近了耳朵,语气幽怨:“瞧人家多贴心,你什么时候也尽尽地主之谊?”
宴玦往旁边一缩脖子,同他拉开了距离,语气寡淡地一瞥眼睛:“大白天做什么梦。”
又朝玄南彦两人扬了扬下巴:“走吧,别让封老前辈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