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宋持怀却不肯放过他了,他一改刚才病歪歪的坐姿,坐正掩唇咳了两声,问:“你觉得我该吃这药吗?”
魏云深现在对“凌微”这两个字有着天然的敌意,知道桌上的药是他送来的,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污了眼睛,然而知道了其用处,他还是说:“既然,既然是对师父的病好,当然还是要吃的。”
宋持怀笑了一声:“若我不想吃呢?”
“……”魏云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高兴,“为什么不想吃?”
宋持怀没有立即回答,他垂眸默了默,才道:“苦。”
魏云深有些惊诧,实在是宋持怀平时看着太骄矜清冷,他没想到对方也会有这么幼稚地一面。
同时心底爬上隐秘的开心,魏云深感觉自己好像更了解了宋持怀一点,如果说在此之前他眼里的宋持怀是无懈可击的大人,那么他现在发现了大人的弱点,宋持怀的形象更为真实,也更加亲近。
“那不吃了。”魏云深嫌弃地看了眼桌上那只精致的瓷瓶,“谁知道里面是毒药还是什么药,师父多点防人之心也是好的。”
说出的话被他故意曲解,宋持怀也不纠正,只说:“药你拿去处理了吧。”
魏云深一愣:“我?”
他承认这种敬爱的人让自己处理讨厌的人送来东西的感觉令人飘然,却还是犹豫了:“您不先自己留着么,万一到时候用得着……”
他是讨厌凌微不假,却也不想宋持怀因此受罪,如果凌微送来的药真的有用,他还把药给扔了,那岂不是……
魏云深不愿深想,他还想再劝劝宋持怀,后者已经换了话题:“你上回说剑谱上哪个地方没懂,练给我看看?”
“啊?”魏云深愣过一瞬,脑中短暂空白,果不其然被吸引过去,“收势那里。”
两人移步到院中,魏云深演示了一遍完整的剑法——他这段时间的勤奋是有用的,短短两三个月过去,当初对修行之事一窍不通的少年大有长进,一招一式都十分凌厉,完全不像个初学者的样子。
宋持怀却仍觉不够,他看魏云深演示完,摇头道:“不止收势。”
“什么?”
隔了一套剑法的时间,魏云深已经忘了自己之前说过什么。宋持怀却已经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臂,登时一股淡淡的药香将他包裹在其中,魏云深一动不敢轻动,耳畔感受到宋持怀的气息:“再来一次。”
这动作过于突然,魏云深心跳加剧不敢妄动。直到头顶传来不耐的催促,他才如梦初醒,堪堪抬起剑来。
——这一式比他之前任何一次出剑都要差劲,动作幅度与剑法之中差得太大也就算了,魏云深连剑都要握不稳,指尖几经颤抖,剑穗摇摆不定,一如他难以平静的心。
却在宋持怀的掌握下,凌厉剑气直扫横秋,前方扬起一片尘土,木石花草无不夷为平地,魏云深望之惊愕,不敢相信这样的威力出自自己手中:“这……这是我……”
宋持怀退开一步,他方才耗费了太多力气,身体有些支撑不住,重重咳了几声才勉强恢复过来:“你心不定。”
“我……”
魏云深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狡辩的话来,只好默然认了。
“在山上待久了,确实容易浮躁。”宋持怀垂下眼睑,想到什么,“明日随我下山,带你去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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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历练,其实不过是带魏云深接了个委托。
九州近些年来不算太平,各路妖魔虽然称不上肆虐,却也确实比前十几年多了不少。听闻光他们从邺城回到天极宫的这段时间找宫内弟子诛妖伏魔的委托就比往常翻了几番,只是这些事向来轮不到宋持怀来操心,这回若非为了魏云深的历练,恐怕他也想不起来。
考虑到魏云深的修为,宋持怀没有为难他,去专门负责此事的长老那随便挑了个离得近又好对付的就带着人下了山。
“到了村庄之后不要轻举妄动,一切我说了算。”
路途上,裹着狐绒大氅的宋持怀这样吩咐。
魏云深被他凝重的语气说得有些紧张,他还是头一回要见画本子记得妖怪,激动得手心全是汗:“他们很厉害吗?”
“不厉害。”宋持怀掀起帘子看路,被冷风一吹,又咳了两声,“我怕你若陷入危险之中,我一时情急将对方杀了,很难再找到弱得跟你旗鼓相当的魔物给你练手。”
魏云深:……
想骂他可以直接骂的,大可不必这么委婉。
到了村庄,原本愁容满面的村民们看到他们瞬间像见到了救星。村长的视线在老练深沉却病颜惨色的宋持怀和身强力壮但看上去少不更事的魏云深脸上流连了会儿,然后果断选择后者:“仙人,你们可算是来了啊仙人!”
魏云深头回遭受这样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他茫然地回头看宋持怀,想要解释:“我不是……”
然而宋持怀已默默退到一边,他似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魏云深慢慢也放弃了解释的念头。
——不是他不想解释,实在是他的嗓门不够大,说话总抢不过旁边哭得凄惨的村长,要问明情况也开不出口,就连事情原委都是好半天才终于从你一言我一语的村民中拼凑出来的。
原是从几个月前开始村里头多了一只媚鬼,那只媚鬼会在夜间幻化成任何人的模样去引诱村民或过路人,只待对方卸下心房便露出真实面目将其吞噬,短短几个月死者多达二十几人,害得一时村内人心惶惶,不得已之下才凑了钱去天极宫上发布了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