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伤口很深,所幸没伤到肺腑。他也不感觉痛,太痛的时候身体是麻木的。燕屿先试探地走了两步,然后开始飞奔。
  距离他的目标只有最后一段距离了!
  弹幕和他一起倒数。
  近了,近了。
  燕屿爬上楼梯,拐进走廊,黄昏透过玫瑰窗投下浓烈的色彩。
  有什么不对。
  冥冥中有什么拨动了他大脑里那根不安的弦。
  一定有什么不对!
  ……低等工兵呢?
  为什么窗户外没有了那些无理智的虫兽?
  他捂住伤口的手几乎要控制不住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身体逐渐恢复感知所带来的疼痛,还是因为某个可怕的猜测。
  在楼道口,没有工兵来干扰他和那只雌虫的战斗,是因为低等工兵们畏惧于雌虫的威压,不敢踏足他守护的领域。
  可是现在那只虫族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还没有低等工兵追来?
  那只虫族……真的死了吗?
  ——“哗!”
  耳边响起了破风声,燕屿被直觉驱使着就地一滚,眼睁睁看着长着锯齿的骨刀深深钉入了他旁边的地板里。
  碎屑飞溅!
  雌虫的前肢上半截有一半都没入了地面,可见用力之狠。
  弹幕一片尖叫,已经绝望了。
  可是燕屿还没有绝望。他承诺过队友,会前进到最后一刻!
  燕屿立刻爬起来就跑,那只雌虫用了点时间拔出自己的刀状前肢,又飞快地追了上去。
  明明那扇成功的门就近在咫尺了!
  谁能甘心?!
  燕屿发了狠,不顾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势,腰腿用力,斜蹬上旁边的墙,借力原地把自己扔了出去,硬生生砸开了校长室的门。
  猩红的血流淌在纯白描金的门上,圣洁与血腥,在这一刻奇妙地得到了平衡。
  燕屿砸开门后滚落在地上,以平时训练的惯性,硬是逼自己稳住了身体。
  那狂怒的军雌却已经扑了过来,闪着寒芒的刀就要劈下!
  “不许动,不然我就对他开枪了!”
  燕屿半跪在地上,大喊。
  身为军校生,枪械也是必修课。这把枪还是他和赵芝麟会晤后,从她带来的武器中拿的。
  枪械对这些虫的作用一般,原本他是留给自己用的。假如他陷入虫潮的包围,不想弃权也不想被啃食而死,就对自己开枪。
  但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用上了。
  肾上腺素屏蔽了他的痛觉,燕屿端枪的手很稳,对着坐在办公桌后那个没有翅膀的清瘦身影。
  这会是雄虫吗?还是他猜测有误?
  燕屿紧紧盯着雌虫的前肢。
  这双刀状的前肢是大自然的杰作,它外表平滑而富有光泽,线条充满美感,更重要的是它锋利无匹。这两把“刀”,能砍碎显示屏,能砍断合金刀,能重创机甲外壳。
  可是此时,它却被某种不存在的屏障给挡住了。
  停留在距离燕屿头顶不足十厘米的地方,不得寸进。
  建模没有脸。但倘若他是有表情的,燕屿猜,他应该是目眦欲裂的。
  这只雌虫长袍下不断发出骨头摩擦的声响,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从肉里伸了出来,把衣服顶出痕迹。那是他虫态化的节肢,突破了外层的皮,仿佛没有痛觉一般,把骨甲外面的皮撕得破破烂烂的。肉色的皮就像被撕烂的丝袜,挂在骨与骨之间。
  他的节肢正暴怒地伸展而出,想要把燕屿撕碎!
  但是闪着寒芒的刀尖不敢动。
  恐惧与愤怒的对象变成了这只雌虫。
  就像人听不懂虫语,其实这只雌虫也听不懂燕屿说的话。但他认识枪,他不敢赌。
  原来雄虫真的是雌虫的软肋。燕屿想。
  这只雌虫是多么悲哀、多么狼狈地僵持在原地,被一个他弹指间可以碾碎的蝼蚁所掣肘。
  燕屿举着枪,紧紧逼视着雌虫,慢慢挪向被瞄准的雄虫。
  “——”雄虫说了一句虫语。
  燕屿猜,应该是退下的意思。
  因为即使处于不受控制地虫态化状态,这只雌虫也一步一步,不甘愿地退出了校长室,紧贴着门口的线,站在燕屿留下的血泊之中,森冷而压抑着狂怒地守候在门口。
  燕屿慢慢爬起来,逃命时他的动作太大了,现在伤口止不住地流血。
  他把枪口抵着雄虫的额头。
  雄虫宽容地笑了一下。
  是的,他面部模糊的光晕之下隐隐看得出有五官,而不是雌虫建模的一片空白。
  “你想做什么呢?”雄虫问。
  竟然是人类语言!
  燕屿没时间思考这背后的深意,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停止虫潮。”
  其实他更想让雄虫下令让所有虫族自尽的。
  但这不正在直播么,出于对两族关系一点聊胜于无的挽救,他没有如此直白。
  雄虫又笑了一下。这时候燕屿才注意到,他有着一头纯黑的长发,如丝绸般华美。
  雄虫温和地点头,应允了他的要求。姿态自如得仿佛脑袋上顶着枪的不是自己。
  他点头的一刹那,世界安静了。无处不在的扇翅声消失了,所有虫族收敛翅膀,温顺地落在地面,以示臣服。
  “……怎么回事?”
  “这次不会真的虫潮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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