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还是中原人会享受。
提刀走了几步,牙斯一拍脑门……忘了提醒公子这地方紧挨着沈皇室的东围场,是不是该走远些再扎帐。
想了想,牙斯认为公子决计不会在意这个,知道了怕是要直接去围场内扎帐子,还是不与他说为妙。
牙斯念着郢都的好酒,哼着胡语小调,接着去安排军汉门起帐。
铁笼子上盖着一层暗色绒布,笼内野兽正在啃咬铁栅,妄图出来。
霍洄霄单手撑着车辕翻身而上,手将绒布扯下……笼子里半卧着一头庞然大物,浑身毛发漆黑,双眼在漆黑的夜色里泛着幽绿的冷光。
狼很躁动,对着霍洄霄呲出森白的利齿,喉咙里发出恶狠狠的警告声。
霍洄霄开了笼子,俯身进去,见是他,狼立刻收起利齿,翻滚一下,露出肚皮。
狼也驯的似狗。
摸了下它的肚皮,霍洄霄用胡语说了句什么,狼长嗥一声,犹如离弦的箭矢,疾冲入夜色。
一声呼哨,飞电疾驰而近,他翻身上马,扬鞭飞驰而去。
霍洄霄策马,狼吃完一头野豚,紧随在侧……跑了半个时辰,他翻身仰躺在草地上,狼卧在不远处。
天穹黑的泛蓝。
红蓼原的天穹总是缀满星辰,映倒在海子里,海子也似星,亮的晃眼。
霍洄霄跑的不尽兴。
二两烧刀子下肚,朔风吹醒酒热……那样的自在日子,不知再待何年。
困住了。
郢都是座囚笼。
霍洄霄站起来,牵着飞电往帐子走。
他和他阿耶不一样,他不忠于任何人……小皇帝囚他,他杀小皇帝!
绪王阻他,他杀绪王!
二十万大军握在他手,他要回北境,谁都别想拦!
第06章
牙斯他们燃起了篝火,几百人围坐,抓了些山兔田鸡之类的串烤,彪形大汉个个露半膊,抓着酒坛,烧刀子如水灌。
霍洄霄在溪水里洗了热汗,把飞电又放了。
狼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军汉们兴致很高,裸露的腱子肉在火焰跳跃中泛着油亮的光,敲击着黑陶酒坛合着拍子高唱豪放的祝酒歌,胡语间杂着北地官话……风飒飒,萋萋草地翻起绿浪,马群撒欢嘶鸣。狼跟着仰头长嗥。
“公子。”牙斯抓着坛酒扔过来,火圈边上野兔子烤的滋滋冒油。
军汉们见他来了,起身站好,恭敬地跟着牙斯打招呼,祝酒歌也不唱了。
霍洄霄抓着坛沿,一壁撩起衣摆坐下,荡出的酒液撒了些,火光下莹亮,一股猛烈的香气直窜。
这路上几月,各地的酒都尝了些,都跟中原的汉子小娘一样软绵绵的,没劲。
……最念的还是这坛烧刀子。
霍洄霄仰头豪饮,酒液打湿前襟,烈火灼烧五脏六腑,畅快了。
狼营军规甚严,军汉们也不敢坐,都看着他。
放下坛子,满足地喟叹一声,霍洄霄才道:“今夜不按北境那套,都坐下放开了玩。只有一点……”眼神扫过几百号魁梧大汉,
“进了郢都都给我紧着皮,要是犯事闯了祸,一百军棍我亲自看着打!”
“是!”应答声震起山林宿鸟,扑棱棱的。
得了将帅这句话,几百号人放开来,打着赤膊,划拳喝酒,应着祝酒歌跳起红蓼原上粗狂的舞蹈。
霍洄霄也得片刻松弛,仰靠着后背枯木桩子,狼温顺地卧在脚边。
牙斯撕了一条肥硕滋滋冒油的兔腿凑过来:“公子用点,将烤好的。”
兔腿泛着一层焦酥的油光,霍洄霄不大有食欲,懒懒道:
“你自个儿用吧。”
牙斯十七岁,长身体的年纪,胃口大的跟饕餮似的,抓着兔腿撕咬下一大口,满嘴的油,说话含混不清:
“公子,咱们午间不辞而别,那张大人不会追上来吧?属下瞧那厮也忒难缠。”
北境马队这趟进京按霍洄霄的意思不走官道,没驿站补给,有时候免不了要进城补充,这银子霍洄霄从未打算自掏腰包,都是伸手问当地首官要。
一来二去就有些心眼子多想借力扶摇而上的。
美人美酒,金银财帛,锦缎绫罗成箱子的往霍洄霄帐子里送。
霍洄霄冷笑,这沈梁王朝真是烂透了,连个小首官都能轻易掏出这么多钱,而他北境穷得叮当响,二十万兵马粮草大半都靠自己屯田种!
对那小皇帝的鄙夷愈发地添上一层。美人美酒他是不收的,中原的酒和女人都没劲,一捏都能碎成渣。
他喜欢烈的,譬烧刀子,譬如红蓼原上麦色皮肤,会骑马射箭的飒爽小娘。
钱他来者不拒,都运回北境去,空口账一支,无白纸黑字,日后看谁有这个胆敢在他面前狂吠。
霍洄霄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无赖,那些存笼络心思的人看清他的真面目后,无不痛心疾首。
……心疼那几大箱子搜刮来的钱。
这么个无赖却拒了宴城巡抚张琳。
狼呲着利齿打了个呵欠,拱了下霍洄霄,慢悠悠自行回帐了,百来号人有的已经烂醉。
霍洄霄将酒液饮尽,丢开坛子:“追来就追来,只要他敢。”
这一路上霍洄霄敛财,张琳是他唯一拒绝的一个。
原因无他,只因张琳胃口太大,想要的太多。
霍洄霄生了北地的性子,最不爱跟这种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