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届时平定匪患,十二州兵权握于手中,区区一个姚云江料理起来岂不是得心应手?
  人尽其用,恰如是也。
  沈七悚然一惊,听得后背冒出冷汗,“属下明白了。”
  沈弱流扫了眼沈七,声音淡淡的,“严尚则要严加看管,三司会省定罪之前,此人出不得岔子,还有……朕看朝中那帮成日里只会互相攻讧的言官也闲得慌,叫他们吃饱了没事多上几道折子权当消食,也好给朕的九皇叔稍微施加些压力。”
  “是。”沈七领命退下。
  福元进来添了些香,沈弱流将余下的几道折子都看过,才端起案上那碗温热恰到好处的雪耳羹一勺勺吃着。
  “圣上觉着如何?”福元将案上折子归拢,递给旁侧小黄门送去内阁,才瞪大眼睛瞧着沈弱流神色问道。
  吃了有小半碗,沈弱流便有些嫌腻,搁下碗不肯再动,笑着说,“味道不错,是朕宫中司膳房的水准。”
  福元拿来茶水伺候他漱口,又问,“圣上仍是没想起什么来?”
  沈弱流掩面将茶水吐了,微微一笑,“朕想起来,今日雪耳羹比秋猎那夜的要甜些,该是师傅手抖,放多了糖。”
  ……那就是没想起来。
  福元不禁有些丧气。
  圣上要找那所谓的媒介,福元这些日子依着记忆将圣上那夜所吃所用都与他试了一遍。
  却都没什么大用,没能勾起圣上的一丁点记忆来。
  “不如咱们去东围猎场再走一回?”福元试探着提议。
  沈弱流笑着摇摇头,“罢了,想不起来也没什么打紧的,日子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想起了也说不定。”
  他虽想将那夜欺辱自己的混账找出来。
  可苦寻这些时日,一无所获,那个将小混账留在自己肚子里的禽兽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找不到半点踪迹。
  眼下狼进郢都,绪王虎视眈眈。
  狼环虎饲,却也不是纠结于此的时候。
  听天由命许是最好的选择。
  冥冥之中,上天只有安排,至于腹中小混账,既流有他的一半骨血,在他肚子中长大,只有一个父皇也是不打紧的。
  沈弱流会尝试着去做一个合格的父皇,将他养育成人,教他读书习字,治国之道。
  待他成人,自己垂垂老矣,再将一个完整的大梁江山交于他手。
  沈氏血脉的延续,一个新的大梁江山守护者。
  也不错嘛……沈弱流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唇角勾笑。
  小混账似有感应,像小鱼摆尾,轻啄他肚皮,微不可察。
  博山炉青烟腾起,飘入庭中,巍峨宫墙之上,一大一小两只燕雀在秋风飒飒中梳理羽翅,互相依偎。
  *
  北郊校场。
  霞光丝丝缕缕,半轮金乌缀在白霜岭西山头,将落未落,洒下余晖,将谷中一条蜿蜒小河照得赤红一片,犹如融金。
  朔风吹过野草梢头,飒飒有声。
  霍洄霄袖子裤脚高挽,赤脚站在将及小腿肚的流水中,赤裸的肌肤在夕阳下像是流淌的蜜,正将飞电马鞍卸下来,拿了鬃毛刷刷马。
  狼卧在河畔,身躯似座小山,恹恹地打了个呵欠,绿眸盯着河里的霍洄霄。
  这时,谢三牵着马从不远处走来,未及近,先笑道:“世子爷刷马呢?”
  “三哥。”霍洄霄浅眸微眯,抬眼望着谢三走近,“今儿有空带飞电跑了圈,浑身热汗,带它洗洗。”
  谢三应了声,松开马缰叫马饮水,自个儿将鞋袜脱了,卷起裤脚走进不深的河中帮霍洄霄刷马,
  “那二十名弟兄的事我已递了信回北境去,想必王爷自有安排……挐羯蛮子进大梁之事,王爷现下也已知晓,世子爷不必担心,若国贼出自北境,王爷定轻饶不了他。”
  霍洄霄眼眸沉了沉,“阿耶他年事已高,我身在囹圄,能做得也是少之又少……”
  谢三宽慰他,“郢都这些文绉绉的人说起话来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属下却觉其中一句挺像那么回事……祸兮福所倚,此番如若不是世子爷在郢都查到了狼入大梁,国中有贼之事,只怕王爷现下都还蒙在鼓里。”
  霍洄霄默了默,“……阿耶他没说什么?”
  谢三笑道:“有,王爷叫我告诉世子爷,‘小兔崽子大胆去做!老子的北境用不着你操心!’,王爷老当益壮呢!”
  北境王甫一听到霍洄霄与小皇帝之事,先是沉默,随后仰天大笑,十分快意,原话是这么说的:
  “不做太平犬,宁为乱世王!我崽不愧是霍家的种!有血性,不怕事!老子以前就觉着这小兔崽子该成大事,老子没走眼!绪王?他绪王算个屁!惹到我霍家头上,也得问问老子手里的三大营答不答应……”
  “他那是不服老!”霍洄霄终于笑了。
  飞电仰头嘶鸣,一行宿鸟从草丛惊飞,投向白霜岭。
  谢三拍拍飞电马背安抚,敛起笑,“喆徽那两百人来路,属下也查清了……”
  这刻,霍洄霄停下动作,看向他。谢三继续道:
  “那两百人明面上虽是流寇,占山为王,可属下探查多日却发现这些人身手不凡,做事十分有章法,不像是一般流民,倒像是正规行伍编制出身的……且这些人私下跟十二州布政使姚云江有诸多牵扯。”
  霍洄霄冷笑了声,“这个姚云江暗地里倒是帮沈青霁干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勾当,难怪沈青霁要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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