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聂小琪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从人松了口气,带着他从另一道侧门进了折花楼,径直上了二楼,停在最末尾的雅间外,从人叩门,不一会儿有脚步声轻响,有人将门扉推开……
  聂小琪好整以暇,嘴角噙着丝冷笑,正忖着这人是谁呢,门从里推开,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我道是哪位贵人如此大的排场,原来是……卢大公子啊!”
  第64章
  福宁殿。
  静得落针可闻, 福元提着食盒从殿外进来,便见圣上正站在屏风前,挽袖从铜盆中撩了清水净面。
  而三两个侍女内侍侧立一旁, 捧着寝衣, 软鞋……各个低眉顺眼,战战兢兢, 连着殿内气氛凝重,几乎叫人喘不过气儿来。
  瞅了眼那丝毫不冒热气的铜盆,福元心下一凛, 忙将手中食盒放在桌案上, 眼神示意叫几人下去,
  “水都凉了,圣上怎地不叫人换热的上来, 若是龙体受了冷, 可又要受罪了……”他从旁侧拿了帕子递过去, 边说道。
  已有五日了。
  圣上身子不大好, 受了寒,自打那日从宫外回来便咳嗽不止又发了回热, 驱寒方子连着安胎药吃着,几日下来, 病症虽好了些, 可人却仍是没有精神。
  脸上总不见笑,恹恹的, 时而盯着某处发呆, 眼神黯淡无光, 像是丢了魂。
  苍白脆弱得如同库房里的那尊薄胎瓷人,坐在那里, 余下一副空壳子,黑洞洞的两只眼。
  福元瞅着心疼,也忖出来圣上这般大概与那位世子爷脱不了干系……分明出宫时还好好的,见了那位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能脱得了干系吗?
  可饶是福元,忖出来归忖出来,却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多嘴,只能愈发尽心地伺候着,盼望着这天能早些晴下来。
  殿外乌云蔽月,起风了,凄厉呜咽地拍打着窗扇,庭中积雪莹白,冷极了,寒意顺着风声入耳,冻得人心口发疼。
  灯火跳了一瞬,复明。
  沈弱流一瞬恍惚,才发觉这水是冷的,顿了片刻,又撩了一把水浇在面上,总算清醒了些,他才接过帕子擦了擦,边哑着嗓子道:
  “……胜春呢?朕病着这些日子,他可有消息?”
  其实也不过才五日而已。
  却觉着自己病得有五年,经年累月的沉疴旧疾一起翻到明面上,只一场普通的风寒,便叫他浑浑噩噩,全身失力,做什么都没有兴致。
  像是丢了魂,丢了半条命。
  除开养病安胎,什么也无暇顾及,什么也不去想。
  养了几日病好了些,腹中小崽也不再闹他,终于有空精力过问伊迪哈之事,沈弱流才发觉,胜春那头已经许久没有消息递上来了。
  “说起来奴婢这几天倒也没见着张都知几面,想是忙着,”福元招手叫人将铜盆端下去,从旁侧倒了盏热茶递过去,察言观色,“……亦或是世子爷那头没有进展也未可知。”
  沈弱流眉心一跳,一转手,将要送到唇边的茶盏又被他搁回案上,杯底磕案一声闷响。
  响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殿内显得尤为清晰。
  福元听得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使了个眼色叫殿内的人都下去,跪地请罪,“奴婢说错话了,圣上恕罪。”
  沈弱流没说什么,坐到榻上按了按眉心,心口抽疼,跳得厉害。
  五日了。
  养了五日的胎,也病了五日。
  从金明湖那日起,他再也没见过霍洄霄。
  那个混账这会儿倒是有眼力见,也没再来惹他心烦。
  倒也好。
  正合他意,那日失态,该说的都说了,如今再见,对于霍洄霄,他只剩下无话可说四个字。
  连这几日稍微想起,都不再有任何感觉,平淡得仿佛像是一个寻常路人,一个耳熟的名字,甚至他都不愿再想起这号人。
  每当思绪起头,便会如同激流勇进偶遇巉岩,折过弯改道而行。
  福宁殿伺候的人各个都跟人精似的,耳聪目明,更没人敢不要命地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名字。
  于是大病一场,他都快忘了这么个人。
  现下却被福元翻出来,原以为不会再有所触动,却在从他人口中听见那个名字之时,仍旧胸口发涩,竟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难以遏制。
  沈弱流恍然惊觉……原来,那块巉岩仍旧存在。
  任凭他如何回避,绕道而行,他都是存在的。
  如一根毒刺,扎在心口,痛得他整夜整夜的辗转反侧。
  原来这五日他不是因为风寒才浑浑噩噩,丢了魂,丢了命,而是因为这根名为霍洄霄的毒刺。
  外头风好像更大了,吹得那几棵翠柏枝叶唰啦啦响。
  “福元你呀……自小到大都比不得胜春机灵,就连沈七都比你会看朕的眼色。”沈弱流捂住心口,垂眼苍白地笑了笑。
  两人奉命暗地里盯着霍洄霄查伊迪哈之事,这节骨眼却都不往他跟前凑。
  摆明了是知道他不待见霍洄霄,所以不来碰这个霉头。
  只有福元,哪壶不开提哪壶。
  福元愣愣的,存了会儿,大惊失色,“……圣上这是嫌弃奴婢不机灵要换别个来伺候?”转眼,他已经要哭了,
  “奴婢、奴婢是笨了些,可到底是自小就跟着圣上主子的,日常起居都比他人了解得清,您就是皱下眉头,奴婢都知道是冷了还是热了,还是窗外哪棵树上知了惹您心烦了,殿内哪朵花儿摆得不合心意,若是换了别个,圣上一时半会儿怕是习惯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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