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此番不提,沈弱流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号人了。
  转瞬一想,他便明白了,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轻飘飘一笑,嗓音冷冷的,
  “卢家这是眼瞅着霍洄霄这条路走不通,打起聂小琪的主意来了……倒也好,他与绪王,卢家与绪王,本就蛇鼠一窝,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此聚集起来,也省得朕多费力气将他们一个个搜罗!”
  “是。”胜春以目视地,想了想,欲言又止,“却不知世子爷那头……”
  话未说完,沈弱流却明白他的意思,指尖轻叩这桌案,双眸微眯,“霍洄霄?他可狡猾得很,没这么愚蠢不堪!那头浅眸的胡狼怕是早已织好了网等着聂小琪跟卢巍往上撞了……”
  灯火一跳,爆出一个灯花,随即复明。
  沈弱流回神,“朕知道了,此事不日便可见分晓,你与沈七配合他便是。”
  “是。”胜春应道。
  ……沈弱流又看了会儿折子,此夜无风,外头寂静一片,月逐渐升起,缀挂于天穹正空,犹如粉白色的瓷盘一样,光华隐隐。
  这样的夜,即便不打灯笼,人也是看得清的。
  福元瞅了眼,见时辰差不多了,才从殿外进来,将瓷碗盛着仍旧温热的汤药放在案上,笑道:“圣上,时辰不早了,服了药早些安置吧。”
  沈弱流瞅了眼,嗅到那安胎药熟悉的腥苦味儿,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放下吧,朕待会儿会服,你也别伺候了,下去歇着。”他将朱笔搁下,起身转到屏风后。
  福元将寝衣找出来放到一侧,悄然退出殿外。
  ……
  殿内静了下来,屏风侧一盏昏暗的灯亮着,案上梅香隔着屏风传来,清冷孤寂。
  沈弱流解开腰间束着的宫绦,而后一层层将衣衫褪下,等人高的铜镜照出一道模糊人影,乌黑的发丝散在脑后,四肢都是纤细的,亭亭而立风姿绰约,犹如一只孤傲的鹤……然而腹部那处隆起显得十分突兀。
  双手寸了下,他并不晓得其他有孕之人腹部大小如何,只觉得到了自己这,只觉得这小崽似乎长得特别快,比前几个月大多了。
  沈弱流垂眸借由微弱灯火盯着铜镜中赤裸的人影,微微一怔,腹中小崽像是感应到了他心绪的变化,动了一下。
  于是,沈弱流便瞧见镜中他的肚皮泛出一阵涟漪,登时脸色煞白。
  他忙将寝衣套上,遮住那处隆起,腹中小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吓着父皇了,再未有动作。
  “真像个妖怪……”隔了许久,沈弱流才垂眸抚着肚皮,自嘲轻笑。
  这时,窗外似乎起风了,吹得窗扇开了条缝,风窜进来,吹得纱帐凌波微漾,形如鬼魅……而后又咔哒一声轻响合拢。
  沈弱流浑身一激灵。
  灯火复明,四下又陷入一片寂静,就像那阵风只是一时的恍惚。
  沈弱流再朝镜中望去,却发现此刻,他的身后多出了一道人影……深色圆领袍领口敞开一半,露出颈前坠着的鸣镝坠子,微鬈乌发高束,一双浅眸蕴藏在高眉骨深眼窝之中,狭长带笑,灯火晃悠映衬地犹如窥伺猎物的恶狼。
  人影在沈弱流警惕的注视中靠近,高大身躯带着寒气将他整个罩住,
  “弱流这般金枝玉叶,怎么会是妖怪呐……”呼吸擦过沈弱流耳侧,霍洄霄望着镜中一黑一白身影交叠,嗓音含笑道。
  “霍洄霄!”沈弱流惊呼,浑身僵直,捏住寝衣下摆,死死攥住,“你……你是何时来的?”
  霍洄霄从后方垂眼,盯着他脖颈,摊摊手道:“放心,我可真什么都没瞧见。”
  不知他是何时来的,方才自己那般……不知他有没有瞧见他腹部的异常,沈弱流提起一口气,从镜中瞧霍洄霄,却见这混账一双浅眸正肆无忌惮顺着他裸/露的脖颈打量。
  似乎不像是在说假话。
  登时,他反应过来,面颊烧得滚烫,扯住敞开的领口拉紧,从下巴,将脖颈锁骨遮挡得密不透风,
  “霍洄霄,你这是什么臭毛病,放着青天白日的殿门不走,非要深更半夜来翻朕的窗……”
  僵直的身子柔软下来,揉着发烫的耳朵,沈弱流不动声色地扽了下寝衣下摆,遮掩住腹部,“朕记得朕指给你的是殿前司,可不是床前司!”
  霍洄霄浅眸一瞬不瞬,瞧他手忙脚乱,一时玩心上头,俯身贴耳,语气暧昧,
  “夜半无人,俊俏书生逾墙私会闺中小姐,春风一度极尽欢愉,八大胡同粉戏里都这么演的……弱流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灯火昏暗摇晃,他握住沈弱流手腕,揉搓,语气轻柔,恍若诱哄……听得沈弱流耳尖发烫,心跳如鼓,那双薄唇,呼出热气,勾起了某些回忆,叫他慌乱无措,
  “有病!”他猛地推开霍洄霄,朝外走去。
  霍洄霄扑哧笑出了声,亦步亦趋,笑了一阵,才又道:“我自然是有要事要与你商讨,才会深夜叨扰……弱流你这般慌乱做什么?”
  “何事非要挑在深更半夜,白天商讨不得?”两人隔案坐在榻上,沈弱流对他后半句充耳不闻。
  他倒是不信这混账深更半夜真是来与他说事的。
  他脑子里除了那些事,沈弱流实在是想不到其他了。
  外间有些暗,霍洄霄顺手将案上一盏灯点着,略微亮了些,才发现案上搁着一个瓷碗,里头漆黑的药汁正冒着几缕半死不活的热气,登时他什么话都哽在了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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