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他略惑为何沈珺并不辩驳,还让铭巳先发制人,陷入混淆是非的囹圄。
  正思忖间,沈珺状似无辜地反问:“铭巳掌门,你连本君道侣都认错,这番论本君与他擅闯不周山结界的说辞,未免太摇摇欲坠、不攻自破?”
  语毕他霍地抖出柄缠覆臂上的软剑,剑刃薄若蝉翼,游蛇般卷袭铭巳桌上杯盏,“砰”一声将其摔得四分五裂。
  铭巳脸色骤变,反观沈珺一派从容,“天下名剑有九,其中一柄细窄、性韧,可随灵息变化软硬无形,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是谓六如。”
  他捻着铭巳的言辞微讽道:“若非信任之人,罗浮尊岂肯交予。你所求的三重宝塔还要去寻,而六如剑就在你面前,铭巳掌门,你说孰真孰假呢?”
  洛肴嘴角飞翘,淌进耳蜗的声音放得轻缓,却如有千钧威严:“却月观已有不周山曾于听风寨勾结的证据。”
  沈珺从袖中重重掷出一本账薄,众人皆是引颈探望,只见那一本书册满是血污,被时岁浸染得枯黄皱旧,一时竟无人敢上前拾起翻阅。
  有人嗫嚅道:“...一场百年前的事。”
  “百年前的事?”沈珺周身冷冽之意愈盛,“你知被山匪夺去性命的人有多少吗?你知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吗?你知如今还有多少死于非命的百姓吗?”
  他眼梢因恼怒而沁出薄绯,强定心神,连一个冷眼都不愿再看向那人,“世如焚炉,人似柴薪。而你高坐明堂之上,求仙、问道,竟然敢说这不过是一场‘百年前的事’。”
  铭巳抬起一只手,打断那人找补之词,强作厉色道:“既是我不周山之事,怎可由你一介外人证真伪。”
  段川站起身,开口道:“我亦可证真伪。”
  第0067章 风满楼
  洛肴唇角坠下去,额上青筋却跳得愈发厉害,恍然听铭巳似乎狠声斥了句“孽徒”。
  他只觉这一切太顺利,顺利得像——
  洛肴忽闻一声长笑,原是柳惜抚掌起身,“精彩,难怪却月观邀众名士齐聚一堂,原来是有一出釜底抽薪的好戏。”她神色一厉,诘问道:“不周山竟与听风寨暗通款曲,想来是根基已朽,早就不配做仙道之首。”
  有人道:“若是如此,在下当真要对不周山道义怀质疑之心。”
  另一女子神情激昂,似是峨眉弟子,怒斥道:“助纣为虐,不仁不义!”
  亦有人劝解:“何不再重选一任掌门...”
  柳惜一振衣袖,“谁知不周山内如寒昭这般的伪君子有几何,当下的铭巳掌门亦是道貌岸然,再任由他们选出个新掌门接替又有何用。”
  句曲山阁主沉声道:“那你待如何?”
  柳惜话音未落,便被一老者打断:“玉溜仙人、尊者尊使在场,都尚未执一词,怎么轮得到你乾元银光洞开口?”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颦眉举眸道:“那敢问仙人、尊者、尊使,意下如何?”
  南诏尊使与上清玉平天尊者相视一眼,由南诏尊使向玉溜仙人稍揖,“不知仙人如何决议?”
  玉溜仙人托瓯品茗,徐徐道:“昆仑有何高见?”
  那面覆薄纱者垂首低语:“昆仑不入世。”
  柳惜冷笑一声,“推诿了一圈,仍旧是不知所云,这便是你们仙道的处事之理么?”
  雁翎之主高声驳斥道:“洞主此言差矣,别忘了乾元银光洞亦是身处仙道之中。”
  “那依我看。”柳惜赤眸毫不顾忌地扫视一周,“不周山既然无力统筹正道,何不将其取而代之。”
  “这...”
  “这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你敢担保今后不周山再无此类事件发生么?无法秉持正义,又有何颜面高坐仙道首位。”
  “不周山是镇天地灵脉之所在,不可一日无主。”
  “正因如此,才需有心怀苍生的门派坐镇。”
  殿内一时群情激愤,争辩不休,唬得景宁一愣一愣,不由喃喃:“仙君他们是作何观想,怎么都不说话呢。”
  景芸接到:“这样、这样下去,到时该...如何收场?”
  柳惜已从席位迈步而出,风过发梢,惹银丝拂动,好似苍穹云翳翻涌。她聘婷踱步,将众人神态收入眸中,直到句曲山阁主道:“老朽拙议,何不让灵脉滋养四方。”
  柳惜当即大呵一声“好”,“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想必诸位皆有此意,不过担心名不正言不顺罢了,今日我乾元银光洞就当这个‘出头鸟’。”她双眸死死凝视着铭巳,“即便不周山要做困兽犹斗,我等也必将群起而攻之,此举,为的是天下苍生大义。”
  方才如蜩螗沸羹一般的喧嚷竟霎时偃息,群英的目光皆聚焦在不周山与却月观之众中,沈珺此时正垂眸拂开沫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却月观设宴无非是“杀鸡儆猴”,敲打有异心的门派,希冀仙道不要再有诸如为虎作伥的歹事发生,可眼前这些修道者,却是想趁机在不周山内分一杯羹。
  洛肴搭在桌沿的指敲击一阵无序的音,邀请众名士参宴,除却揭发寒昭之举,亦是以防蛇妖发难。而不周山已成众矢之的,该如何收场?
  力挽狂澜无异于痴人说梦,现下要想平息一场风浪,最有效的办法是——
  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浪,掩盖它。
  千钧一发之际,洛肴眼前银光猋闪,一柄映雪剑直指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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