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从前他和青竹对沈珺生在中秋非常不满,因为这样文叔和武叔就能找借口将两者合并,少放他们一天假期、少吃一顿鸡汤面。
  “该走了。”洛肴递给景昱一张传送符。
  是夜,黑鸦惊离瘦树,振翅于枯死的静谧,渐融暗色之内。
  二人在眨眼间便已至西凉山山腰处,洛肴环顾着解释:“西凉山几乎遍地阵法,贸然传送很是危险,你我徒步下山。”
  景昱没有异议地紧随其后,映雪剑握在掌中,走出约莫十数步,身前之人倏忽扭头递给他一物,“护身符。”
  他接过时瞟到洛肴指间伤口,好意提醒道:“洛公子,你受伤了。”
  “没事,早晨摘柿子不慎划破的。”洛肴堪称怠慢地斜眼一睨,心说这么小的口子,不到明天就要痊愈了。
  景昱想了想,“为防不测,小师叔能通过摇光获悉周遭情况,包括我们的对话。”
  洛肴霎时佯作痛极地嘶一声,还朝指腹吹了两口气,“啊,十指连心,简直痛得钻心彻骨。”
  景昱转过脸忍俊不禁,好一会儿才正色道:“骗你的。”
  “......”有意思吗?
  洛肴甩了下手,略感不悦地低声嘀咕:“追个人都不亲自来,真没诚意。”
  也不知景昱是不是耳朵长在了头顶,这般小的音量竟也被他听了去,眉心一蹙,神色在昏暗内意味不明,“你真的这么觉得?”
  洛肴没甚同他沟通感情经历的心思,只含糊搪塞了一嘴。随着他们在幽静里越走越深,交谈声也显得愈发刺耳,二人便闭口不言。
  周乞所率鬼修之众聚集于西凉山山坳,但用以制敌的阵法铺到了两侧山腰,他们在落地的高处就已大致观察了四周地势,洛肴将哪里设置阵法、设置了什么阵法、又该如何破解一一告知景昱。
  景昱也是悟性极高,二人分头将阵法拆了个七零八落,待近人烟时,洛肴右拳一抬,做了个中止的手势,无声道:“我先去看看。”
  口型刚毕,借龟息遁形诀飘飘然一掠,如风过无痕,连片落叶都未曾惊扰。
  景昱依言停在原地,腰杆挺得笔直,似有些急张拘诸。
  等双眸目送洛肴行远,身姿才稍稍松弛下来,脚步覆在枯叶之上亦是一点声响也没有,仿若无所事事地随意踱步。
  他修长指间不知捏着什么,瞧模样却是对一触即发的事态浑然不觉,或是完全胜券在握。
  直到洛肴归返,才再次显现出应存的紧张神情,薄唇微抿,轻声问:“如何?”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生...先前来过此地,依稀有些印象,一会儿摸进周乞屋内一探究竟,你就在外替我把着风。”洛肴手提摇光,身影隐匿树梢枝畔,半回首道:“借你剑一用。”
  “是小师叔的剑。”景昱纠正他。
  “哦哦,对。”洛肴眨眨眼,笑出个虎牙尖,“小师叔。”
  第0093章 哭声
  掌心的护身符被叠成了兔子形状,景昱捻着它耳朵看了两眼,绘制咒术纹路的是墨非血,方才神情漠然地收进袖中。
  山坳处灯火通明,烛光内隐约有人影浮动,与夜幕星河遥相呼应,较仙道门派与妖族栖息地都更似凡间。
  景昱挑了个纵览全貌的制高点,丝毫变动都可纳入眼底,或是木制或是砖砌的建筑有重修过的痕迹,屋宇之间挂着灯笼,因风轻摇,树影婆娑。
  他正游目扫望,忽地一定睛,发觉刚才从街上跑过的影子出奇低矮,竟然是个孩童。
  结发道侣、娶妻生子之事在修真界虽少,但也不算稀奇,景宁便是岳峙居士所出,岳峙居士与玉衡宗主感情笃深,奈何生产之时血崩不止,终撒手人寰。他曾与景宁在玉衡宗主书房内见过岳峙居士的画像,眉眼刚毅,含笑的樱唇却温柔。
  这孩童的出现让他始料未及。西凉山是三大灵脉之一,九曲鬼河阵就如同菟丝子一样依附于它、寄生于它,两者早已不可分割。摧毁九曲鬼河阵,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挽救灵脉枯竭之势,这是在知晓世间阴气滞涩前,玄度观尊就已然传达的指令。
  可大阵毁去,整个山头或许都将随之坍塌消解,聚于其中的鬼修又何去何从,难道不会引发另一场骚乱?
  倘若有家有室之人众多,那妻子何辜,稚儿何辜?
  更何况...
  景昱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心想:更何况,谁又有权定他们的罪呢?
  是西凉山所有鬼修都杀人不眨眼、十恶不赦吗?如果不是,那么视同一律地杀之除之,与仙道一味仇视魔道有何区别,他又凭什么向映山长老担保洛肴与周乞之流不同,并非作恶多端的宵小之辈。
  可若要分罪处置,天下孰能辨明是非?凡间有法度,修真界没有法度,行事所依凭的不过是各人心中的道德律,所倚赖的不过是各人秉持的道义,饶是法度,在非贤手中也仅是驭民之术,难担“正义”二字。
  几经思量,景昱的动作溢出迟疑,还不等他理清思绪,视野内滑过一道又疾又轻的影,旁人瞥见也只会认为那是飞鸟掠过。
  这一来一回,洛肴呼吸仍极是平稳,“周乞真是狡兔三窟,不过我知道他在哪了,我们换个地方逮他。”
  语落见景昱脸上跟结了冰似的,梨涡都被冻得硬邦邦,不由道:“怎么了?”
  景昱生疏地笑了笑,告诉他心下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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