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每个单词她都听不懂,她的视野一片漆黑,两耳是浓重的耳鸣声。
“我的大衣呢?”她喃喃道。
她披上衣服就能回到海里去了,这里又黑又吵,她想回到海里去。海上有粼粼的阳光,暖呼呼的,海风是咸涩的,海鱼的气味;她的小岛是她的宝藏,上面的风和海上的风有些许的不一样,带点植物的清香,还有树木沙沙的声音;金色的沙滩上有被冲上海岸的漂亮卵石,那是在海底看不到的,海底的卵石照不到光,全部都是黑的。在海岸上的卵石才能晒到阳光,被照出五颜六色的漂亮色彩。
她想念海洋,她从未如此想念海洋。
“艾尔菲,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一只手不停地在她脸上擦拭着,她的上身的布料湿了一大半。脸上痒痒的。
“我不知道。”艾尔菲说。她的脑子里徒然出现那股刺鼻的气味和安格斯的手。
安格斯的脸没有表情,他的手捂在自己嘴上,味道很刺鼻。不好闻。大衣在安格斯那里。
她看不见了。
安格斯。
可是为什么?
“他不会丢掉我。”艾尔菲说。
“我比他强,”她说:“只会是我丢掉他。他伤害不了我。”
“安格斯不会那么做。”艾尔菲说。
“他不会丢下我。”艾尔菲说,她的声音细小而颤抖。
那个医生很疲惫似的叹了口气:“看来她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一时半会儿没有人出声,加尔比一直握着她的手。
“是因为……薯片……没有扫掉碎屑。”她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几乎连不成一个句子:“我昨天,卡牌,赢了安格斯。”
“……门是打开的,但我没有说。”她抽噎着,“我打开了窗帘,很多次,他看到了。”
“所以他才丢下我。”艾尔菲说:“……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人类很脆弱。”她说:“但我很强,所以他们没法伤害我,我很强,他们不会丢下我。”
她细碎地念着。
“不是你的错。”加尔比说:“只是因为那个安格斯是个混账,是个唯利是图的懦弱的东西,他把你卖了,艾尔菲。为了钱,或者随便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她恐慌地喃喃。
她又被扔掉一次,可是没人告诉她为什么。如果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她要怎么做?
“因为他们是混蛋,他们只会做一些混账事。”加尔比说。
这不是能说服她的答案,但她不想再想那些事情。
她感到四肢沉重,头脑发昏,又困又累,耳鸣音一直没有褪去,就像沉在海底。那有可能是因为那些套在她手脚上的锁链,也可能是因为一些别的东西。
加尔比也在这里,为什么,另一个人是医生,他是谁,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她的手脚上套着锁链。
这些问题蒙在她的头脑中,但她不在乎。
她只想找到她的大衣,她想回去。
加尔比的手一直握着她的,没有松开。人类的手心滚烫,就像是一只定在黑暗里的锚。
“安静下来,有人来了。”医生突然出口。
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艾尔菲看不见,当听觉和视觉被隔断的时候,对世界的感知变得破碎。
“这是什么地方!”加尔比的声音。
“轮不到你说话,小子。”另一个更粗犷的声音。
她的下巴被捏住,她嗅到烟味儿和咸涩的味道。
“这就是安格斯送来的那女孩儿?”
艾尔菲的眼睫颤动一下,她缓缓睁开眼。
她的眼睑被手指撑开,生理性眼泪唰地落下来,脸被捏着转动。
“瞎了,还能用吗?”很近的声音,她甚至能感到那人说话时沉沉的震动。
“只要不死就行,上面的人还有几个小时才过来?”另一个男声说。
“三个小时。”男声说,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脸。
“那她是我的了。”另一个男声。
“你真他妈的变态,这小孩儿他妈的只有十几岁。”男声带着厌恶。
“我是在给她抛光。”另一个男声说:“他们会感谢我的,他们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越破烂越珍贵。”
“而且,”那个男声接着说,声音带着愉悦:“我最欣赏当我做事的时候被绑在另一边的废物愤怒绝望的表情了。”
加尔比的手攥紧了,他的手指在发抖。
“癖好不错。”加尔比说:“可惜我只是和她萍水相逢,不过,谁会不喜欢和这样漂亮的小姐呆在一块呢?”
他的手收了回去,那滚烫的热度离开了她。
“他们给你多少钱绑架我,”加尔比说:“我不管他们给你多少钱,放我回去我会给你双倍,你认得我这张脸吧?”
男人饶有兴趣的声音:“啊,霍普金家族的小少爷。真是一脉相传的商人嘴脸。”
“啊,等等,让我想一想……”那个男人的声音拖长了,“霍普金家族……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不要节外生枝,阿伯塔。”另一个声音不耐地说:“带着你的东西滚回房间去。”
“等一等,我马上就要想起来了,霍普金……霍普金……”被叫做阿伯塔的男人声音放低,语调缱绻:“啊!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