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顾燃的眼神从惊愕化作失落,他怔怔的看着陆淮天,仿佛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陆淮天,我顾燃在你眼里,原来竟是这样不堪……”
  他艰难的站起身,光着脚,忍着刺骨的冰冷,朝停车场的出口方向一步一步移动,滴滴答答的眼泪大颗掉落,那一刻,他只觉得,天塌了……
  陆淮天双手垂在地上,看着顾燃的背影,这才从刚刚一系列疯狂的回忆里挣脱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满腔的愤恨像开了闸的洪水,朝着无辜的顾燃倾泻而下,他失了分寸,伤了人,说出口的怨怼无法回寰,他慌张的起身,跨过身下的张楚。
  “顾燃!你要去哪儿?”
  怅然若失的背影没有回头,像是没听见。
  “顾燃!”陆淮天上前一把抓住他,心疼的脱了自己的鞋子套在顾燃那早已冻得毫无知觉的冰凉脚丫上,“我们去医院,你嘴角流血了……”
  “医院我会去,就不劳你费心了。”顾燃闭上眼睛,一把扽掉陆淮天的手,“别碰我了,我很脏……”
  我很脏。
  我很脏。
  “顾燃……”陆淮天的心在淌血,他紧紧抱着顾燃,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你在说什么啊……”
  “我还有很多肮脏事迹,你想听吗?”顾燃突然笑了,空洞的瞳孔里是无尽的深渊,“我压根就不是什么干净的白月光,泥巴地里滚过不知道多少圈了,其实早就恶心的没法看了……”
  “顾燃!”陆淮天胸口一阵绞痛。
  他从未对顾燃的过去有过任何介怀,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把人从水深火热里捞出来,这么多年的自责与愧疚在时不时发作的抑郁症加持下早已乱成一团,刚刚的刺激更是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明天,我会搬走……”顾燃声音哽咽,却冷的可怕,“陆淮天,我们,就到这吧……”
  第33章孤独
  第二天,顾燃走了,没留下一句话。
  陆淮天无措的站在门口,只觉得心空了……
  一阵莫名的痛楚迅速在全身扩散,冷风灌进屋里,他觉得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正在脸上肆意流淌。
  陆淮天没有抬手去摸,因为他不敢。
  记忆里,自己很少会为了什么事哭,而上一世为数有限的几次落泪,好像也都是因为顾燃……
  顾燃笑他就跟着笑,顾燃哭他就远远的躲在角落里陪着他哭,如此往复,从未缺席。
  可如今顾燃就那样在自己眼前走远了,他背对着他,提着行李箱的身影孤独又决绝。
  他明明那么爱他,他明明已经离他那么近了,他明明完全拥有了保护他一辈子的资格……明明那如同梦魇般纠缠他数年的心魔也终归可以灰飞烟灭了。
  可他又亲手把这美好的一切,给毁了。
  他想追出去二话不说把人直接扛回来,可迈进雪地里的腿却在痉挛的心悸中收了回来。
  有问题的是自己,沉浸在过去里发神经的人依然是自己,他有什么资格在没调整好自己的情况下,强行把人留下。
  他不配。
  冰凉的指尖在脸上划过,他看着手上的液体怔愣半晌,随后靠着墙壁,缓缓坐在了地上。
  “顾燃,对不起,你能不能原谅我,我只是,生病了……”
  离开的人一走了之,留下的人却被判了无期徒刑,别墅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藏着顾燃的影子,那些虚无的,要人命的想念像野草般在心里疯长。
  他开始继续像以前一样大把大把吃药,生命仿佛在那一瞬间就荒芜了,就像那年,他被迫出国,在每个黑暗的夜里思念顾燃一样,死去又活来。
  那草长莺飞的八年,他或许是真的早就疯魔了……
  顾芳华没问顾燃为什么突然搬回来,只当这臭小子在外面玩够了打算回家蹭吃蹭喝。
  唇角的伤已经开始结痂愈合,顾燃的话却变得越来越少。
  他经常扒着窗台看着二层小楼外的冰天雪地发呆,敏感的由姨很快便察觉到这孩子的不对劲儿,偶尔叫了他几次也是毫无反应,内心深处似是住了个耄耋老人,背影单薄的更是宛如枯木。
  这么大的孩子,有些自己的隐藏心事也正常,女人想着,便没敢再多深询。
  时间好像快速倒退回两人初遇那刻,顾燃在学校里总是躲着陆淮天,放学就踩着单车往家蹬,有时教室里两人不经意的四目相对,陆淮天反倒是最先躲闪的那个。
  没人知道为什么,就连当事人都三缄其口,别人就更是一头雾水。
  一周后,南城的整条酒吧街,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
  张楚在医院听闻这个噩耗急得差点蹦起来,而接下来家族背后企业的接连倒闭更是让他始料未及。
  轰然倒塌的一切瞬间砸向他,他知道自己是一脚踩在砧板上了,可尽管鲜血淋漓,却也根本抓不到幕后下手的人,他疯了似的到处打听陆淮天的身份,却始终一无所获。
  又过了一周,张楚缠着绷带勉强被抬出医院,他以为最惨不过重头再来,可迎接他的并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凉沙石路,而是一纸市政规划书。
  南区曾经最繁华的酒吧一条街,重新规划的方向是——火葬场。
  周围好在没有什么居民区,只有张楚家自建的联排小楼,本一推窗就能看见的繁华街景热闹人流一去不回,取而代之的,是抬头就见火葬场的晦气与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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