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的警察同志,我们员工内部解决。”
评先进,承诺给她换岗位,他们塞给她一堆她不想要的东西,可她还是木木地接受了,
接受和抗争之间她总是选择接受,她好像天生不知道该怎么抗争,父母教导她的从来都是听话,因为不听话的孩子让人讨厌,她害怕被人讨厌。
那一年上海罕见地降雪,她衣服上包上落满了雪,化成水以后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她光脚站在黑漆漆的玄关,手里攥着那张名片,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摸起来沙沙的。
她很怕给别人打电话,能发短信就发短信,可她觉得发短信给那个男人好像更唐突,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最后变成暂时无人接听,她按下挂断键,拿着手机走进卧室,衣服没换包没拿掉就直挺挺倒在床上,白天的恐惧和委屈此时变成了麻木的困意,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按下接听键:“喂?哪位?”
“你打电话给我,问我哪位?”低沉的男声冷冰冰的,听起来很不高兴,也很不耐烦。
她一个激灵就醒了,腾的一下坐起来,
“对不起,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就……”
“你谁啊?”对面好像叼着烟,她听到打火机擦的一声,
这一句问的她哑口无言,嘴巴张开又合上,
“对不起,打错了。”
她率先挂断电话,懊悔于自己的愚蠢和无能,她竟然在寻求一个陌生人的帮助和感同身受。
她像死尸一样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真想一直这么躺下去,死了也行,可是不行,门砰砰砰响个不停,敲门的人极其不耐烦,那阵仗好像一分钟之内没人开门就要把门给爆破了。
她惊恐地开门,刚才在黑暗中待了太久,走廊里的感应灯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哭了?”
一道黑影把灯光遮住了,她终于睁开眼睛,仰着脖子看到一张带着戏谑笑容的脸,好像瘦了些,短短的头发,穿着黑色的皮夹克,肩膀上落着一层白色雪花。
徐昭林和白雪,她把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脸红到了耳朵根,
“你想让我站到什么时候?”
前一秒还笑着,这会儿就不高兴了,黑着脸,电话里冷冰冰的声音又冒出来了,而她还是一个劲儿说对不起,手忙脚乱地把人请了进去。
七年过去了,她竟然还记得当时那个搞笑的场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蜷着身体一脸无奈地窝在她小小的懒人沙发里,
沙发可以坐两个人,但实在是太低了,他只能抱着膝盖,像被幼儿园老师冷落的小朋友。
“你能不能坐下来?晃得我眼晕!”
他皱着眉头冲她抱怨,有点不满,但还没生气。
她只是想给他泡杯茶,再准备点吃的东西,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那件事,脑子里一团乱麻,被他这么一打断更是一片空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了一会儿,还是磨磨蹭蹭走过去,在他的注视下耷拉着脑袋坐到他身边。
苦涩的烟草气息变得浓烈,他们坐得太近了,她感受到他直白的目光,连他的呼吸都听得到,
“我,我今天……”
“被打了?”
他说着一把撩开她脸旁的头发,没有电视里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义愤填膺,他说话的语气就像看到她脸上长了一颗痘痘似的。
“女人打的吧?就这点力气,像猫抓的一样。”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脸,又烫又干燥,疼得她呲牙
“很疼的!”
她突然觉得委屈,别过头去避开他的触碰,鼻子酸酸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客户打的?要我猜应该是个老太婆吧?打完就开始装疯卖傻是吧?”
她吃惊地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和淡漠的声音比起来,他的眼神竟然很柔和,
“我怎么知道?这年头武力值最高的也就这帮老头老太了吧?打人犯法啊,所以就装疯卖傻喽!这把岁数了,脸扔在地上踩也无所谓。”
他说着吊儿郎当地仰躺在沙发上,张开的腿碰到她的膝盖,挤得她不得不把自己再缩小一点
“然后呢?你们领导不让你报警是吧?所以找我帮你报仇来了?”
她垂下头,他穿着休闲鞋的脚挨着她的脚,衬得她的脚瘦瘦小小的。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把脑袋枕在沙发上,侧过脸看她,看了一会儿就没耐心了,坐起身喝一口她倒的茶,
“磨磨蹭蹭的,怪不得人家欺负你,明天上午九点半我在市局等你,地址自己查,过时不候。”
那是她最难熬的一个晚上,但徐昭林显然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第二天她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眼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你穿成这样怎么验伤?”
她被他咄咄逼人的眼神搞了个莫名其妙,低头看自己一眼,
“就一个耳光啊……”她脸又没穿衣服。
“脖子呢?脖子上的伤!还有锁骨!”
他皱着眉,随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她才想起来那不仅仅是一个耳光,那个老太婆还扑上来狠狠抓了她一把,只是她大脑一片空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