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白雪跟在他后面冲那对母子挥手告别,小男孩一边挥手一边脆生生地喊:“小雪阿姨再见!早点回来哦!”
走在前面的男人大步流星地率先开门出去按电梯去了,白雪最后回头看一眼温暖的灯光,跟着他一起走进了冰冷的黑暗。
这个叫周荣的男人披了件黑色羽绒服,这会儿正一动不动看着电梯门,电梯先向下走,走到负二层又上来,
“大半夜穿成这样,去偷东西啊?”
周荣蓦然开口,还是一脸漠然地望着电梯门,也许是长年累月的习惯,他站姿相当挺拔,腰杆儿笔直,锋利清冷的长相也很正派,但违和的是他很喜欢拖着语调说话,一句还算正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立马就有了股尖酸刻薄的恶毒劲儿,
但白雪无意和他计较,
电梯门开了,白雪先进去,他跟进来,立在门口的位置,
“去救我男人。”白雪低着头,鸦羽睫毛遮住她的眼眸,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啊?”周荣像听到了一个大笑话,勾起薄唇一脸戏谑地笑着回头上下扫视她一番,黑色冲锋衣和登山靴是挺像那么回事儿,但穿在她身上就有种小孩儿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就你?”他笑得嘴都合不拢,狭长的眼睛不笑的时候很严肃,可一旦笑起来,尤其是上下扫视着你蔑笑的时候,锋利的眼尾立马就带上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尖刻,
“就我,”白雪冷冷地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有我就够了。”
“呵,三寸布丁还挺自信,”周荣奚落地笑着收回目光转过去,仰起头,电梯上刺眼的鲜红色数字缓慢跳动着,10,9,8……
“年轻人,命就一条啊,”他看着跳动的数字,意味深长地叹一口气,
“你老公我见过,警察吧?哼,不知道的还以为黑社会呢,要是他都到了那步田地,你去也是白送”
他说着回头看她一眼,摇摇头,小丫头有没有一米六都悬,还救人呢,不被劫持成人质就不错了,“要救也轮不到你去救。”
“要你管。”电梯门开了,周荣率先走出去,白雪跟在他后面,可一出电梯门就窜到他前面去了,
“不识好歹,我几岁你几岁?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周荣皱着眉头跟在她后面训斥她,想起几天前在蛋糕店碰到这两口子的情景,
当时这该死的小丫头比现在还不正常,大着肚子坐在椅子里抽烟,就像被吸走了魂魄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一处发呆,
她老公风风火火地边打电话边冲进蛋糕店,走到收银台,大手捏着草莓蛋糕和两杯咖啡就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把东西放在她面前就不再看她,只坐在她对面打电话,说上海话,
周荣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上海话了,所以就多听了几句,听得他直皱眉,十句话里头八句在骂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问候对方的母亲,意思是连人都盯不住干什么警察,
后来有一段他没听,再听的时候那警察又换了一副口气说话,这次恭敬多了,周荣是医生,不用对方多说什么就能听出来这又是一个患者家属和医生的对话,
那警察的意思是他老婆现在状况不对,要么白银就不去了,还是带她回上海治病,待在他身边他也放心一点,以免她“压伐牢(压不住)”,至于压不住什么,他也没再往下听,
说话的工夫这小丫头的烟马上就要烧到手指了,她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还神游天外呢,眼看着灰烬已经燃到她指间了,她老公前一秒还低着头皱着眉发消息,下一秒突然就伸出手把她指间的烟抽出来捻灭在烟灰缸里,就像已经这样做了几百万次,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呵,所以这不就是个被惯坏了脾气、一身公主病的惹人嫌的小丫头么?父母惯完还不够,还找了个年纪大的老公接着惯,一点规矩都没有,要不是怕家里的老太婆唠唠叨叨个没完,还送她去车站?送她进电梯已经仁至义尽了好不好!
“看在你儿子和你老婆的面子上,我提醒你几句,周叔叔,你今天犯了三个致命的错误。”白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绿色地上的黄线,慢悠悠地在前面走,细小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都有回音,
“第一,你不该让我进门,你老婆儿子再喜欢我,我也不过是个陌生人,”白雪转过身倒着往前走,狡黠地笑着看向周荣,
“你们除了知道我叫白雪还知道什么?就连我是不是真的叫白雪都不知道,这也能登堂入室吗?”
“第二,就算你再讨厌我,再不想看见我,也不该让我和你老婆儿子单独待在客厅,电视机旁边的针线筐里有一把剪刀,茶几上的果盘里有一把水果刀,这和羔羊在狮子笼里散步有什么区别?”
白雪眯起眼睛,满意地看着老男人逐渐惊恐的眼神,这眼神她太熟悉了,她母亲,同学,老师,还有她短暂拥有的朋友们,所有尝试接近她的人,无论一开始多么友善和欣喜,到最后都会变成恐惧和厌恶,就像偶尔留意到一件还挺漂亮的裙子,可凑近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裙子上爬满了虱子。
而理由也很简单,她就像现在这样说了大实话,或者做了再正常不过的事,
比如她去喂兔子,兔子咬了她,她给了它两次机会,它还接着咬,所以她就杀了这不识好歹的小畜生,
还有母亲养的那只贱种泰迪,时刻都在发情,有一次抱着她的腿就开始蹭,她就给了它一脚,也没多用力,它就不动了,没死绝,吐着白沫浑身抽搐,所以她又给它补了一脚,省得它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