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骆老爷子两鬓发白,说话的腔调语气却显得浑厚有劲,他唤了两个人名字,待两人出列,他又招手让其中一人接过藤杖。
  碰——碰碰——碰——
  宗祠里响起规律的敲打声,骆父起初咬着牙没吱声,渐渐没忍住就放声哀嚎,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中年发福的皮相根本比不上年轻时那样吃香,他这一折腾脸上更加不堪入目。许是被他吓到,手执藤杖的青年动作卡顿了几秒。
  骆老爷子呵斥:“一百下,一下都不能少,不打到位,就再加五十下!”
  接下来,骆父的破锣嗓子咿咿呀呀乱喊着,形成立体声环绕,着实难听。
  在执行鞭刑前,管家第一时间遮住骆政业的眼睛,但骆政业轻轻隔开他的手。
  对于祖父的心思,骆政业暗自揣摩出几分,在大庭广众之下惩罚骆父是给家族一个交待,毕竟族人损失了上千万的分红;其次,骆老爷子也是想敲打敲打不成器的儿子,以免惹出更多祸端;最重要的一点是想通过今天的事,让骆政业不走其父的老路,励精图治,早日掌控整个海氏家族。
  海氏家族有上百年的历史,祖上为了避难,举族改姓“骆”,整个家族等级分明,封建且传统。骆政业极不喜欢骆家老宅,漫步宅子,空气里像是飘着一股腐朽发酸的尸臭味,宅子里面的人如同浸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人人都被抽走了精气神。
  因年龄尚小,又有一对不靠谱的父母,骆政业从小被祖父接来老宅住,手把手教他读书写字下棋,海氏家族也成了骆政业肩膀上的重任。骆政业打算再过几年,提出搬离祖宅。
  骤然响起的雷声撕开黑压压的乌云,转眼间倾盆大雨,骆政业及族人退到屋内,露天的院子里仅剩骆父和执行的两人。
  成片的雨幕隔住众人的视线,啪啪啪的敲击声掩藏在雨声和雷声里,至于骆父究竟被打了多少下,其中落在实处的占多少,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
  当夜,骆父被送去医院,骆政业和骆老爷子都没陪同,送走才眼不见心不烦。
  骆政业洗漱好躺在床上看书,管家敲门进来,转达后院的那只孔雀被牛巴咬死了。
  “奖两盆牛肉。”
  骆政业不冷不淡地吩咐道。
  等管家走后,骆政业合上书,闭着眼睛回忆那只孔雀的样貌,它开屏时羽毛五彩斑斓,煞是美丽,但脾气娇纵,谁也不让摸,刚送来时,铁骨铮铮不肯吃东西,连水也不喝。骆政业一门心思想驯服它,不顾手臂被啄得生疼,也要亲自喂食,三个月勉强能靠近它,眼下却被牛巴这头藏獒咬死了。美丽的东西终归是太脆弱了,这令骆政业有些失望。
  隔日,骆政业命令驯兽师将牛巴送去屠宰场。
  *
  少年篇
  春日,午后的阳光肆意地洒在海氏庄园的骑马场上,一群少年刚结束骑马的课程,正结队朝外走,他们没有十七八岁这个年纪该有的蓬勃朝气,一行人拘谨地低着头走路。
  为首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骑士装,头上戴着印有海氏族徽的头盔,年纪轻轻却浑身透露着一种睥睨万物的骄矜感。
  一个头发微卷的男生跟在他身后,极有眼色地接过他手中的鞭子,讨好地微笑:“骆少,那个野种还在笼子里,今晚照旧吗?”
  骆政业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将手中刚褪下的手套扔给他,神色不明地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一根又一根的手指。
  卷毛男生似乎心领神会,落后几步与另外三个男生悄声耳语,彼此点头示意。
  管家上前打开车门,骆政业不紧不慢地坐上车,车窗外的少年们整齐划一地弯腰道别。
  车开出去一段距离,那些少年依然保持恭敬的姿势留在原地。
  “少爷,今晚是留在庄园还是回市中心的澜园?”管家轻声请示。
  “庄园。”骆政业望着窗外大片大片的金黄色向日葵,嘴角诡异地笑着。
  汽车很快开到别墅,进门前,骆政业淡淡地说了一句:“饭后,准备一支向日葵。”
  深夜,海氏山庄的地下室,发黄的灯光聚焦在笼子里。
  笼子里散发出阵阵血腥味,夹杂地下室浑浊的气味。
  铁笼里的少年浑身伤痕累累,怒目圆睁地瞪着骆政业,苟延残喘地发出威胁声:“骆政业,你把我囚禁在这里,我会把一切告诉父亲!”
  “啧,这么快就投降,真没意思……”骆政业手指轻敲铁笼,漫不经心地笑着摇头,手上把玩着一支向日葵。
  少年是骆父众多私生子之一,模样清秀,与骆家人的浓颜系长相无一处相似,却是第一个被带回家的私生子,年龄只比骆政业小一岁。
  第一天来海氏庄园,少年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旧校服,脚上蹬一双帆布鞋,背着黑色的大书包,他像根挺拔的青竹,眼神清冷,敢直视骆政业的目光。
  骆父与骆母是家族联姻,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各自玩得很开。骆政业是骆老爷子精心培养出来的家族继承人,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家族的资源无条件倾向他,身边有一堆旁支的人试图攀附他。
  初次见面,这个少年难得引起骆政业的注意,只是如今看来,少年眼光有些浅薄,被司机单独送来庄园,骆父从头到尾不曾露面,无疑是没有得到骆老爷子的认可,连骆家老宅都进不去,送来庄园等同是交给骆政业决定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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