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陈霂骤然兴起,全然不理会身后侍卫的劝谏,身下马儿跑得越来越快,除了元南聿**良驹,其余人的马只能勉强跟在他身后。
  他们追击许久,那只鹿不知怎的,在林子里左奔右突,无比灵活,渐渐的就要逃出包围圈。
  陈霂哪里肯放它逃走,遂夹紧马腹,挥舞着马鞭,奋力向前追赶。
  又过许久,众人追赶不上,早已被远远甩在后边,待陈霂回头望去,除了元南聿紧跟着他,身后已无他人踪迹。
  元南聿一直紧随着陈霂,见他今日行事如此莽撞,担心他安危,跑了这半天,也不敢让陈霂离开自己的视线。
  既到树林深处,眼见那只鹿就在右手边不远处,陈霂赶忙搭箭。
  “咻——”的一声箭啸刺破了风声,放眼看去,却未得手,那只鹿感知到了危险,猛然转了个圈,朝相反方向奔去。
  陈霂赶忙调转马头,奋起直追。到了岔路上,转弯转的太急,他身子一时没有坐稳,从马鞍上滑了下来。
  元南聿心里一紧,跟着从乌云踏雪背上跃下,几步奔到陈霂身边,将他从地上拉起。
  “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陈霂右腿刚一着地,还没站直,忽然痛叫一声,若不是元南聿及时抱住他腰侧,怕是又要跌回泥地里。
  前天夜里下了一场秋雨,围场里比平时泥泞了许多,陈霂方才落马的地方,好巧不巧正是个水坑,一下子弄得满身污泥,样子十分狼狈。
  陈霂惊魂甫定,气喘吁吁地斜了元南聿一眼,并没有说话。
  元南聿见他如此不知轻重,忍不住劝道:“陛下乃是九五之尊,为了一只鹿如此任性,方才万一有个闪失,该如何向宗庙社稷交代?向天下百姓交代?”
  陈霂忍了几日,此刻已经失了耐性,“你还知道关心我?”
  元南聿不明所以,反驳道:“我怎么不关心你了?”
  “你还敢顶嘴?”陈霂愈发的生气,也不顾疼痛,死命将元南聿推倒在地。
  二人在草丛里翻了几滚,陈霂一个挺身,将元南聿狠狠地扑在了身下。
  愤懑的情绪充斥在心口,陈霂张口便朝着身下男人嘴唇上咬去。
  “呜……”唇齿相撞间,也不知道何时从撕咬变成了亲吻,陈霂全无一点温柔,元南聿顾及着他腿上有伤,也不敢使劲挣扎。
  不多时,二人嘴里全是血腥味儿,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受了伤,元南聿心头一阵烦乱,也不再纵着他,硬是将陈霂从怀里推了出去。
  陈霂的眼神宛如鹰隼,热烈且直白地盯着他,如同猛禽盯着自己的猎物。
  元南聿垂首而立,神情略显冷漠,也倔着不肯先低头。
  两人分立两端,连眼神也不愿相融,更弗论开口多说一个字。
  林子里只剩他二人,除了耳边不停略过的风声,和偶尔惊起的一两声鸦鸣,安静的简直不似人间。
  最后,还是元南聿先迈步,主动靠了过来。
  他用左肩架住了陈霂右臂,另一手扶住他的腰,带他到旁边青石上休息。
  到底是见不得陈霂跛着脚,一蹦一跳地要摸向前面石头上坐下,看他龇牙咧嘴,口中啜着凉气,几次还差点跌倒。
  元南聿心里又暗唾了自己一口。
  元南聿低头道:“这里离营帐太远,我们是先在此歇息片刻,还是我先回去找人?”
  陈霂不等他说完,竖起食指,在嘴唇上比出了个“嘘”的动作,“你别说话,这里很安静,就我们两个人,真好!”
  他将脸埋进那人炙热的胸膛,感受着胸口有力的心跳声,“我是故意甩开他们的,也看看你是否还在意我。”
  “太胡闹了!”元南聿忍不住责道,“在意你的人何止万千,你何必非要在乎我一人态度?”
  陈霂见他那模样,愈发觉得可恨,又恨方才自己没有多咬他两口,嗔道:“哼,不识抬举!”
  他甫一坐定,便觉腿上感受了些,又想起元南聿方才的话,觉得所言毫无道理。
  这世上,有几人真的在乎自己?
  三年前,带领楚军从封野手里夺回京师,终于得偿所愿地坐上了皇帝的宝座。王公贵戚,文臣武将无数,他们哪个是真心拥戴自己?哪个不是各怀心思?
  宁王将幼妹嫁与了自己,也是见他当初起兵时,朝廷已是风雨飘摇,江山易主只在朝夕,辅佐他这个皇长子登基,他便是开国第一功臣兼国舅爷。宁王如今封邑在太原,位高权重,自己以恩报德,对他,不算亏待。
  皇后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却也时常轻慢自己,直言没有他父兄,他只能偏安一隅,做个无权无势的楚王。
  他想起了沈鹤轩。
  沈鹤轩,自己的授业恩师。
  从永州时便一路追随自己,没有他不亚于燕思空的王佐之才的辅佐,自己怕也进不了这紫禁城。可他辅佐自己,所为不过是实现他匡扶天下,位极人臣的理想而已。
  燕思空说的对,等坐上了这个位置,就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陈霂脚上又是一阵抽痛,方才所思之事顷刻烟消消散。
  他抬眼看向元南聿,见他正摸着自己的小腿和脚踝,那双手不知用了什么巧劲儿,先是在他脚腕处轻轻转着,再猛然发力,听得“咯嘣”一声脆响,倒吓了陈霂一跳。
  陈霂大呼:“你把我脚拧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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