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若是旁人,封野或可全不理会,但他二人直言求见,封野不好不给他二人面子。
封长越如今已年过六旬,封野体恤他年事已高,让他坐下说话。
“……王爷此事当思虑周全,若处理不妥当,怕是会授人以柄。”封长越自觉与封野是自家人,处事自然以封野的利益为先。
封野伸手,示意他不用如此激动,他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子,思忖着封长越方才所说之言。
辽北战场的失利,与元南聿不遵军令,擅自出兵清潭洞有直接的关系。
若他谨遵燕思空号令,在陈霂之前攻下永安,那在泰宁城上坐看阿勒跟惨败的将会是他们,何来今日让陈霂占尽便宜的局面?
即便当初与陈霂争夺天下,元南聿曾立下半数之功,但功是功,过是过,若以军法处置,至少他这个右都督的位置是保不住了。
更难办的是,元南聿中伏被俘之事,早在他们还未从辽北撤军时,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同府,陈霂曾对元南聿屡次加封的旧闻,不知何时又被翻了出来,一时间元南聿早与朝廷勾结,置数万封家军生死于不顾的传言甚嚣尘上。
王申早于川蜀起兵时,就与元南聿相识,他二人互为莫逆,他并不信那些传言,故封长越要封野从严处置元南聿的谏言,他并不赞同。
“王爷,辽源乃辽北第一雄关,攻下辽源,何其艰难?元南聿兵法娴熟又胆识过人,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拿下了这座坚城,没有他们的配合,西路军又如何能一路势如破竹,一举拿下清河、永安等城池?”
王申的所言亦十分有理,封野赞许的点了点头。
莫说元南聿与燕思空是何等关系,当年元南聿曾相助封野于微时,又为他出生入死多年,仅从封野自己的感情上,他并不愿意严惩元南聿。这个时候,他需要王申这样有分量的人站出来。
王申跟随封家三十余年,曾为率然军主将,现今掌管黔州九郡的军政大权,他本就看不惯封长越迂腐刻板,居功自傲,加之这些年,他以封野长辈自居,时常对四府军政横加干涉,妄加置评,早已引得诸多官员不满。
他斜觑了封长越一眼,冷道:“有人说元南聿早与朝廷勾结,反正我是不信,若是真有此事,也不至于在阿勒根那演这么一出苦肉计,把自己弄成这么个凄惨模样!”
封长越性情暴烈,容不得旁人异议,起身高声道:“所谓无风不起浪,他自己不遵军令,害我们丢失了辽北大半土地,数万封家军埋骨异乡也是事实。陈霂身边文武能臣不乏其人,凭什么对他如此青眼看待?依我之见,就是他自己着了陈霂的道,也未尝可知!”
“那元南聿右都督的位子以后就由您老来坐,下次再有攻打辽源的硬仗,就由老将军来打。”王申嘲弄道,“您一把年纪,何以对后生晚辈如此刻薄?”
“你!……”封长越年事已高,言语上不是王申的对手,被他噎的险些喘不过气来。
封野任凭他二人唇枪舌剑的对战了半天,见他俩越说越不像样子,才出言打断了他们。
封野心里清楚,封长越也曾对元南聿赞许有加,但如今却对他多有不喜,到底和他轻视厌憎燕思空有关。
当初燕思空领昭武帝之命,离开茂仁,来他军中劝降,自己被嫉妒与恨意冲昏了头脑,对燕思空做下许多不齿之事。从那时起,军中上下便将燕思空视作了以色侍人的无耻佞幸。
其实大家都清楚,封家军从黔州开始,一路高歌猛进,能在短短三年时间就打进京师,全赖燕思空神鬼莫测的惊世才学,但即使这样,也鲜少有人是从心里真正的尊敬燕思空。
每思及此事,封野都无比后悔,更恨自己几分。
今日一早,文武官员在承运殿奏事,封野便预料到有人会议起元南聿之事,他一早就将燕思空支开,就是不想让他为此事发愁。
封野暗自庆幸着思空不在身边,不用听这些腌臜糟心的话,不想刚转过身,就看见那个身着云纹绣袍的清瘦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殿外。
“思空,你怎么来了?”封野心里一紧,不知方才那些话让他听去了多少。
燕思空没有理会封野惊诧的目光,他神色淡然,款步走入殿中,“封将军方才所言,着实有理!”
“思空,你……”
燕思空抬手,打断了封野,他目光灼灼,对众人说道:“北伐之初,我与镇北王曾言明,此战有两个目的,一是收复故土,光复大晟河山,二是扩张北境的势力范围,只有北境强大,才不会让朝廷敢小视镇北王,让有心人再生觊觎之心。”
王申颇识大体,他深知燕思空本事,人前人后不敢对燕思空不敬,封长越却神情倨傲,对燕思空所言,很不以为然。
燕思空看向封长越,说道:“封将军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在瞻州时,我曾写下亲笔信,嘱咐元南聿定要先于晟军攻下永安,泰宁何其重要,元南聿不会不知,但他不遵军令,一意孤行,却也是事实。我们丢了永安与泰宁,五万封家军精锐死伤殆尽,他身为东路军主帅,这个责任,他难辞其咎!”
封长越本以为燕思空会对元南聿出言偏袒,但现实却未如他所想,燕思空的话也让人无可辩驳。
“但封将军说元南聿勾结朝廷,对镇北王早有异心,你可有确凿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