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封野疑惑道:“南聿,你这是做什么?”
元南聿道:“二哥的病,不能再耽搁了。你见他现在这样,就已经承受不起,若再放任下去,你会更受不了。”
封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问道:“若再发展下去,又当如何?”
元南聿也不怕封野害怕,直言道:“会鲜血呕尽,心衰力竭而死。”
封野将燕思空的右手一下子握的死紧,他瞪直了双眼,只觉得被人当胸穿了一剑,说不清心里有多痛。
“所以,我要证实我方才说的话。”元南聿看着封野,神情变得异常冷静,“封野,没有人敢,也不可能有机会,能在镇北王府里给二哥下毒。从你方才所言,和他发病的时间上推断,二哥是在你们攻下瞻州前后就中毒了。”
封野略思索后,摇了摇头:“这不大可能。那段时日,我日夜与他在一起,我俩吃住都在一处,何人能避过我,单独给思空下毒?且思空中箭后,我们就封锁了消息,每日深居简出,身边服侍的人都十分可靠,这件事谁能做得到?”
“这因为无人能办得到,我才怀疑二哥中毒,与他遇刺一事有关。”
不仅是因这一项判断,元南聿在广宁养伤时,就已经发现了燕思空的异常,只是他当时也未往深处想,更料不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元南聿让封野站到一旁,他自己坐到床头,小心将燕思空抱起,一把扯开了他上衣的前襟。一瞬间,元南聿僵立当场,双手也僵持在了原处。
入眼的,是燕思空伤痕累累的胸膛,直刺的元南聿眼睛生疼。
元南聿只知燕思空受伤,却不曾亲眼见过这些,这些烧伤疤和鞭痕在燕思空润泽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是那样的狰狞丑陋。
元南聿知道,这么多年,他的兄长所经受的苦难,其实一点儿也不比他少。
燕思空终究是为了封野不受陈霂挟持,才选择在大火中自裁的。他们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才有了今日雄踞一方的局面,但自己的意气用事,又让他们与陈霂的关系变得被动,他无法原谅自己。
元南聿问封野:“随同你们一起来的医官是哪位?”
封野忙道:“是良医所的金医正,他医术尚可,我不放心思空,就让他一起跟着来了。”
下人们已将元南聿所需的东西陆续送了过来,封野见这些东西全是医者所用的各类药品器具,连忙问道:“南聿,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现在自己都还自顾不暇,又如何救的了思空?”
元南聿一心系着燕思空的安危,他冷静说道:“那就让金医正给我打下手!我心里有数,他是我哥,我不会拿他的命开玩笑。”
封野神色仓惶,忙道:“那就让我也留下来吧,让我陪着他。”
元南聿犹豫了片刻:“好吧。”
所有人都按着元南聿的吩咐忙碌着,直到了掌灯时分,燕思空才稍稍清醒过来。
他抬眼见封野守在床边,身上虽难受,心里却踏实。元南聿见他醒了,让封野将麻沸散端来,扶着他喝了下去。
过了一刻,燕思空就又昏睡了过去,元南聿抱着燕思空上身,将他右臂上的衣料剪开,让封野过来看。
燕思空是右肩中的箭,伤口早已经愈合,只留下一块铜钱大小的疤痕,外表看去并无任何异常。
封野忽然想起,燕思空自伤愈后,自右肩至大臂酸胀麻痹,夜里不能躺卧,只能靠卧在左侧,封野得每夜半抱着,才能让燕思空勉强入睡。
元南聿屏息凝神,小声说道:“过会儿,我要将这一处切开。”
听他所言,封野的心跳紧跟着漏了一拍,他不懂医术,自知着急无用,眼下要救燕思空,只能仰仗元南聿。
封野心里又惊又怕,战战兢兢地按着元南聿的吩咐做事,又眼睁睁地看着元南聿用锋刃划开了燕思空肩膀上的皮肉。
元南聿的刀向下划动着,燕思空因为疼痛,在睡梦中剧烈地挣扎起来,封野赶忙将他的右臂死死按住。
封野侧过头,根本不忍心看燕思空受罪,余光不经意扫到床单上鲜血,心里又是一阵剧痛。
元南聿朝封野瞥了一眼,见他紧闭双眼,面色苍白,竟比燕思空好不到哪里去。
“金医正,你再给他灌一碗麻药,然后把这颗药也喂他吃下去。”元南聿双眉紧皱,对着金医正吩咐着,“你们快看!”
房内诸人皆顺着元南聿所指之处看去,见燕思空臂膀上的肌肉已被割开,原来中箭之处,里面的筋肉已经一团漆黑,连渗出的血也是黑色的。
这显然不正常!可见,元南聿方才的猜测,是正确的!
封野想起在辽北时,为避免内乱,燕思空让封野先回了大同,他一人在瞻州主持战事,元南聿死生不明,那些时日,也不知他是怎么一个人扛下来的。
他根本顾不上自己,身体纵有不适,也从未向封野和元南聿透露过半句,就自己一直强忍着。
元南聿用刀锋将他肩上的腐肉剖开,已经被毒液浸染的肩胛骨露了出来,那已经不是骨骼的正常颜色,呈现出的,是让人心惊的青黑色。
元南聿狠下心,用利刃将燕思空肩骨上的毒物一一刮去,每一下“咯吱”的声音响起,都森然可怖的让在坐之人汗毛倒竖。
这种痛苦让人简直无法忍受,燕思空在昏迷中也感觉到了,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挣扎,他的右肩被封野压制着完全不能动,但身体却在不断扭摆,仿若垂死的鱼,在做着最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