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陈霂离的远些,对沈鹤轩的话听的并不真切,却也能猜出大概,他自觉今日时机正好,索性将当年之事,对着众人道了出来。
“我知你们视元南聿为叛臣,但当年之事,并非如你们所想。朕当初与他联手,故意演了一出连环计,金国人知道的情报全是假的,我们才寻得机会,一举攻下了泰宁。元南聿面对严刑拷打,故作不屈,后又吐了个干净,为的是将这出戏做的真切,诱敌人上当。故叛徒这个罪名,实在不该再让元将军背负了。”
陈霂看着沈鹤轩,又对众人说道:“朕一人所言不足取信,但此计施行,沈大人亦有参与,他知其中所有关窍,若有不信者,自可以去问他。”
众人齐向沈鹤轩看去,沈鹤轩双目微阖,点了点头。
诸将听陈霂为元南聿辩白,又知二人关系匪浅,自是不敢当面怀疑陈霂所言,又想陈霂所言若是实情,朝廷能用如此短的时日,便将辽北大半收归疆土,说首功当属元南聿,也不算他托大。
这些人大半是跟在陈霂身边的老人,个个精明如两脚狐一般,陈霂挑这个时候说话,明摆着是替元南聿昭雪,也是助他在众人面前立威。
若是陈霂允了元南聿,此战取胜之后,此人怕是还要重用。
众人一边齐道不敢,腹谤沈鹤轩迂腐刻板,说话不合时宜。一边又为元南聿背负多年不白之冤唏嘘,对他敬重同情不已。
元南聿跪于地上,神情倔犟:“世人皆知,臣曾事镇北王多年,与陛下亦曾有过龃龉,但如今天下一统,四府皆为大晟疆土,臣既为北境之臣,也就是陛下的臣子,如今赵昶叛乱,臣愿效绵薄之力,何错之有?且臣久经战事,作战经验丰富,此去襄助钱将军,又有何不可?”
他向前跪了几步,冲着陈霂恭谨一拜,道:“臣,谢陛下今日陈情。”
陈霂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将人从地上扶起,盯着他问:“你主意已定,非要如此吗?”
元南聿目光坚毅,陈霂看在眼里,当下就明白了。
“好,从今日起,起钱非同为游击将军,元南聿为副将,领兵两万,即刻翻过北岳,直奔鹤渡岭!”
钱非同与元南聿出列,二人当即领命。
翌日清晨,陈名琛和钱非同各领兵马,于梨城出发。
陈名琛帅军每日行军五十里,大约五日能到林州,北岳连峰巉巉,偏僻难行,到达鹤渡岭的距离是林州的一倍,钱非同若是以同样速度行军,到鹤渡岭大约也要十日。
形势紧迫,为保万无一失,钱非同只能早不能晚,他们只能抛弃不必要的辎重,携了来回二十日的口粮,尽量轻装上阵,以求尽快翻越北岳,赶到鹤渡岭。
兵贵神速,他们必须得快,要赶在赵昶援军赶到前围歼他们,更要在他们败退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四百里路,若是平地,日行军五十里已是不易,何况还要翻山越岭,若是中途遇险,或是遇上霜冻降雪,怕是这十日的期限便不够用了。
钱非同和众将士都清楚,此行必须背水一战,只能前进,绝无退路。
元南聿身着铠甲,提枪上了战马,待主帅一声“出发”,众人口衔枚,马裹蹄,默默向西北方向行去。
他们已尽快加紧了脚程,到了第三日,由当地向导领着,进了北岳山。
北岳山谷狭长,大军难以并排行进,最窄处只能容单人单骑通过,大军绵延数里,因首尾难以呼应,又被分为三段,若有人在此伏击,还可以互相救援。
到了第四日,山里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夹着西北风,到了下面就变成了冰粒子,吹在人脸上,像被小刀割肉一样吹的人面皮生疼。山路泥泞,寒衣湿体,实在叫人苦不堪言。
见雨势有变大的可能,钱非同下令,让三军支起帐篷,生起炭火,今日先休息一日。
钱非同在帐内烤着火,却见元南聿不顾帐外士卒阻拦,闯了进来。
“钱将军,我们只有半日时间,午后待雨雪稍霁,还是得尽快上路。”
钱非同知元南聿身份特殊,言语不敢似沈鹤轩那般毫无忌惮,他冲元南聿客气道:“进山前我们已经加快了速度,今日让大家修整一日,也是为了众将士尽快恢复体力,这种鬼天气,若是逼着大家强行上路,怕是怨愤之心难平啊。”
军情大如天,他们只有十日时间,哪里有一日可以用来休息,元南聿急着解释道:“我观这山中气象,积云不散,湿气环结于山涧,三五日之内怕是都不能停,此前即便倍速于行,往后也是时日紧迫,底下的将士必须要能习于在这样的天气下行军,若是耽误了时日,我们怕是不能如期抵达鹤渡岭。”
钱非同盯着帐外滴下的水珠子看了半晌,说道:“元将军,这荒山野岭的,又遇如此雨势,若是将士们人疲马乏,遇上伏兵,还如何抵挡?”他又看了元南聿一眼,“我既为主帅,元将军不必赘言。”
元南聿还想再劝,忽听帐外一声咳嗽,他朝外瞥了一眼,见门口的守卫身形高大,是个面色黝黑,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的汉子。
钱非同身形一顿,转头对元南聿道:“我思虑一番,想还是你说的有理,不若便依将军意思,午后大家吃过饭,便整装出发。”
元南聿奇怪他主意怎变得如此之快,疑惑着对他抱了抱拳,告辞之后便退出了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