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赵琨这才回过味儿来:“看来是中计了。”
  “不过无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看向一边的常钺:“你一开始不是见到了她的样子,她长得如何?”
  常钺背着剑,回忆起帷帽飘起时,她皎洁的脸,说道:“似月色皎洁,似初荷微绽。”
  “还真是个美人,”赵琨没那么生气了,“作风倒是雷厉风行,耀武扬威。”
  —
  崔妩催着马车快些,再快些。
  马车上,她将那枚令牌拈在手里,左看右看,这令牌别人认不出来,她也不知道。
  她会猜出赵琨的身份,是因为他身边的那个道士。
  崔妩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叫常钺,因为剑上印的是一个“一”字,
  他们夫妻晚上喜欢说悄悄话,崔妩问起他曾在上清宫的修行的日子,谢宥说了许多,事无巨细,其中就包括上清宫的大师兄常钺。
  在千胜坊崔妩就嗅到了他身上的檀香味,还有那背剑的姿势,上清宫的道士都这样背剑,后来他把剑搭在自己脖子上,让崔妩看清了他剑上印的字。
  谢宥说这位师兄神出鬼没,因为投效太子,已经不在上清宫中,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过三五个,崔妩正好知道。
  但谢宥这些年即使常见到赵琨,但从未见过那位师兄常钺,他隐在暗处为太子办事,为此回避六亲,不见故人。
  崔妩今夜出门,本来只是要收回一个赌坊,没想到要沾手她生意的人是当朝太子,当时她心肝不免打了个晃。
  这个方镇山,真是一点便宜都挨不着他的,反倒是麻烦一箩筐!
  早晚把他寨子一把火烧了!
  现在太子、六大王都和她扯上关系,但崔妩没有投靠他们哪一个的打算。
  从龙之功谁不想要,但赌错了,代价更是不小,何况她是漆云寨的人,到时候过河拆桥不认账反戈一击,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别说太子,就连荣贵妃都不值得相信。
  她苦心孤诣想认自己,未必没有存着要她和谢宥站队的意思,其中真正有几许温情,值得商绰。
  崔妩不做牺牲自己便宜别人的蠢事。
  一路无人追逐,掀开车帘就看到了丰乐楼的彩棚。
  她并未直接去昌祥酒坊。
  要来赌坊自然不能坐醒目的马车,崔妩做这种事熟门熟路,马车一路拐进了丰乐楼停放马车的后院。
  崔妩擦干净脸,将头发挽好,换上了谢府的马车,将旧马车留在了那里,很快就有人偷偷拉走。
  再出丰乐楼时,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提着食盒,带着谢家徽制的马车才真正地往昌祥酒坊去。
  至于耽误的这点时间,不过是她来丰乐楼等糕点出炉罢了。
  —
  天色渐晚,满室的酒没喝多少,只是一坛山茱萸酒空了。
  谢宥醉了也只是静静坐着,不吵不闹。
  崔妩怀疑引路的茶酒博士说大话,她官人这正襟危坐的样子,哪里像醉了,又何尝会一直喊着要她来接?
  “官人,回家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澄净双目望去,瞳仁映见的正是心中所想之人。
  那坛山茱萸酒的滋味又浮现在舌尖。
  “笑什么呀?”崔妩歪着头看他,有些不明白。
  笑她藏在贤良之下的性情,骄纵、狡黠、贪婪,好装可怜……笑她人前温良恭俭,实则脾气比男子还硬。
  这些谢宥都明白,他只是不明白自己。
  谢宥本以为,越了解她,越能看淡此间情爱,只要包容了她身上那些官宦夫人不需要的乖觉,他们的日子照旧平静过下去就是。
  可从漆云寨劫持起,谢宥对她有了患得患失之感,从她要留在季梁起,那种失去能掌控自己情绪的从容。
  分别的焦灼,在心底一日复一日地灼烧。
  他发觉娘子不只是自己的娘子,她有很多自己的、不愿他知道的事情要做。
  王氏平白给她的两间铺子,和漆云寨自几年前就有的巧遇,甚至是贵妃与六大王同她示好……
  处处都是蹊跷,挑动起他的不安和焦躁。
  谢宥将所有的事都看在眼里,却始终藏在心里,不言不语。
  说破了,如同烛火焚灯,烧穿掉平和的假象,能有什么用?
  阿妩为谢家妇,有自己的难处,只要她没有踏过底线,谢宥都愿意假装没看见。
  他由着自己的一颗心陷落,等发觉时再想拔除,已成痼疾。
  崔妩见他呆呆地不说话,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官人还能站起来吗?”
  “这么晚了,你不该出门。”谢宥说道。
  “我不出门谁来接你啊。”
  她也要出门办点事的嘛。
  掌心的手被人握住,谢宥站起来,身形从需要她俯视,变成轻松就将她笼罩,连肩膀都高出她许多。
  崔妩朝薛鸩道:“让薛大哥见笑了,妾先与官人先家去了。”
  “舒原和弟妹一路小心啊。”
  薛鸩见过谢宥这位娘子,初见亦惊叹其美貌,就算是个醋缸子,也娇丽可爱得紧。
  一个是兼山艳雪之姿,一个是闭月瑶台之貌,夫妻二人看起来般配至极,果然也就是这般品貌,才能让冰雪性情的谢三郎辗转反侧,借酒浇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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