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种关于生命、关于“自己还活着”这一点的庆幸和感激,在言息闭上眼时,蔓延过他的内心。
  一种对于生的渴望,并不强烈地,只是细微如窗前日暮的风一样,在庆幸与感激的土壤上,催动久未有过生机的心灵的枝干,冒出那么一点点、却长势可喜的新芽。
  他确定了。
  他想要活下去的。
  ——想要去喜欢这个人,想要去爱这个人,就像这个人如何喜欢自己、如何爱着自己一样。
  而且想要更多的喜欢和爱。
  想用这些更多的、蓬勃的、生命力一样的东西,催动自己关于生、关于爱的渴望。
  他安心地闭上眼。
  经历过无数个明天。
  第一次觉得,明天是个值得期待的明天。
  ……会是个,好天气吧?
  *
  明照衣慢慢地醒来了,天还是黑的,清浅的微光见缝插针地流动在遮光窗帘的缝隙间。
  从火场呜呜喧闹的警笛声与人群声,乍然到另一个寂静的氛围里醒来,即使是他,也花了一段时间反应过来。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侧了侧头,看见言息趴在枕头另一边,也侧着脸面对他,安静闭着眼,滑到肩头的几缕长发被他压在枕上,光洁的脸颊也压出了红痕,是那些调皮的发丝的形状。
  大概因为第一次见到睡意这么沉的言息,他怔了片刻。
  然后毫无自觉地,陷入对眼前人贪心的注视之中。
  ——看不腻的。
  稍稍漫不经心地游走思绪,把这份被吸引放到时间的维度上去,明照衣不难得出这样让自己也错愕的结论。
  既是对方是永远也看不腻的,也是自己永远不会腻烦注视对方这一举动。
  明照衣为此稍稍感到不好意思,但——也是“稍稍”而已。这并不妨碍他顺从心意,抓起言息散落在床上的一缕长发,印上轻不可察的一个吻。
  其实,远远不够的。
  一想到差点失去对方,就想要抓住对方,困住对方,直到对方身上每个地方、每一根头发都印上属于自己的痕迹才敢安心放手。
  ——想想就知道,这种事只能想想。
  心底还有条做人的底线崩在那里,更何况那样做的话,肯定会惊跑一句“我爱你”都会吓得逃掉的小息的吧?
  也许他就是这样感情特别丰富的人。不想让这样的感情成为自己或对方的负担,只能克制,克制到极点反而容易触底反弹。只有夜深人静的此时,理性稍稍松懈的此刻,他才容许并放纵自己,用目光占有对方身上的每一寸领地。
  不可抑制地注视着对方。
  直到言息半梦半醒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哼声,然后闭着眼,抬手无比娴熟地向他探去,摸索到明照衣的胸膛然后停住。
  一下,两下,明照衣脸上难得露出这么怔然空白的神情,听见自己的心跳共鸣着灵魂的震动,一声一声在耳膜放大。
  ——那一定是做过许多次才如此熟练的动作。
  干渴。
  无法抑制想做些什么的冲动。
  “小息……”
  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声音。
  “……嗯?”言息居然回应了他,迷迷糊糊地撩起眼皮,或许以为那是梦吧,或许还没有清醒过来,仅仅轻哄般拍拍他的肩。
  明照衣的脸却忽然在视野里放大。
  言息慢慢睁大了眼。
  ——一个珍惜的吻,落在言息眼皮上。
  言息略显无措,眼皮颤了颤便卡在那里,手指无意识捏紧明照衣肩头。
  吻没有停下,而是雨点般淅淅沥沥落在他额头、眉心和鼻梁。仿佛借这些清浅的吻克制着什么——但显然片刻后在强烈的感情驱使下,失败得彻底,并很快从克制转为预告。
  预告着,雨势的由小转大。
  他单手轻柔而珍惜地捏住言息下巴,却堪称疯狂地吮吸起柔软的唇瓣,吻势凶急。如同忽然而至的暴风雨,摧残着色泽清丽的单薄花枝,叫颤抖的花瓣渐渐染上靡红色彩。
  “哥……”偶尔从舌尖泄露的一声也被对方无情地吞噬,连呼吸都几近被对方卷走,刚刚睡醒的言息神智尚未清明,主动权便几乎全部丧尽……
  而且,吻得太凶了,言息还没有应对这样的明照衣的经验。他本人关于亲吻的经验其实不足得很,有限的一些也是跟明照衣实践出来的。
  所以——
  完全是在,被动承受对方侵略的吻啊。
  不过……
  好像有学到了。
  啊啊,所以,还可以这样亲亲啊?就好像一寸一寸舔舐过对方灵魂一样的亲吻,学到了,下次一定自己试试!
  ——大约过了多久?言息不知道。
  反正明照衣终于停了下来,退出些许,抬起那张因为克制而冷淡得刺人的脸,垂眼看着言息。
  看着他被亲得氤氲泛红的眉眼,看着他眸子微微涣散,发出“哥哥,我喜欢”这样黏腻得融化人的鼻音。
  等等、
  在说什么?
  冷淡抑制的表情瞬间破开了壳子,明照衣露出少年人那样的、面对表白的呆怔表情,无措地开合着唇,“小息,你、你说什么?”
  这种时候,手也简直不知道放哪里好了。
  瞳仁缩为一点,那对宝石一样美丽的眼睛回过神时闪烁着炫目的光彩。
  “我在说喔,喜欢哥哥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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