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也许,他与常人一样,有这个欲念,但它始终在记忆的牢笼中沉眠。
  昨晚,它忽然被唤醒了。
  一旦醒来,它总是潜伏在意识的角落,窥伺着,试探着。
  这几天,总会冒出一些时刻,让他触碰到他。走过门厅时的擦肩,走路时衣摆的剐蹭,掸去落灰时的轻拂。
  这种契机越来越多,仿佛那头巨兽越来越躁动不安。
  他一向不喜欢无来由的侵扰,更何况祁染——那侵扰的来源,他根本看不清。
  带着隐隐的焦躁,他结束一天的事务,比平时更早回了宅邸。进门前,他看了眼表,晚间新闻即将开始。走进客厅,祁染果然守在沙发上。
  他走到祁染身旁坐下,对方以微不可见的幅度,往后缩了缩。
  他皱起眉,那晚之后,他一靠近,祁染就宛如惊弓之鸟。
  对方似乎不想和他对话,打开终端,浏览起网页来。他瞟了一眼,是在搜集法案的反响。
  不知怎么,他想这里多待一会儿,于是拾起沙发上时常长出来的书,眼睛在书页上,余光却注意着身边人。
  静谧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忽然,祁染翘起了嘴角。笑起来时,那张脸确是媚眼如丝,明艳照人。
  钟长诀难得看到他露出笑容,不自觉看住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奇怪的是,祁染一听这提问,立刻收敛了笑意,转为尴尬:“没什么。”还欲盖弥彰地关掉终端:“我上楼了。”
  在祁染起身前,钟长诀迅速行动。他身高臂长,一探身就握住了祁染的终端,祁染惊了一下,按住不给。他干脆握住胳膊,连人一起抢了过来,圈在怀里。
  祁染一瞬间僵住了,像雕塑一般,停止了挣扎。
  钟长诀把他的手臂拽到身前,打开终端:“跑什么?这么心虚?”
  屏幕停在虹鸟联盟的主页,上面是联盟人士对法案的评价。
  有个城市景观设计师认为,首都在规划的时候,用来设立伟人雕像的场地太多了,导致现在还有空位。因此他建议,可以在这些地方放一些反面教材,比如想出《战时临时法案》的聪明人。
  钟长诀挑了挑眉,继续往下翻。
  另一个人写了一则谜语:一架载着贝肯、伦道夫和钟长诀的飞机坠毁了,谁能得救?
  答案:联邦人民。
  钟长诀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冷冷地看着他:“我记得某人发过誓,永远站在我这边。”
  “我……”祁染努力不去想在他怀里的事实,“我没看到下面那个……他们还挺有幽默感的……”
  钟长诀淡淡地说:“是吗?”
  他这语气里有些东西,让祁染不敢说话了,只是垂着眼。
  他望着怀里的人。在极近的距离下,美丽也被无限放大了。他慢慢地低下头去,鼻尖几乎相触。
  祁染浑身紧绷起来,极力往后仰,忽然失去平衡,倒在沙发上。钟长诀的手放在他的腰上,顺势被他带下来,压在他身上。
  祁染的神色可称得上恐慌了。前两天刚演过,又要来一场?而且在处处监控的宅邸里,哪能作假?
  “将军,”祁染攥紧沙发背,“你想干什么?”
  钟长诀端详着他的表情:“你觉得呢?”
  “我……”祁染的目光搜寻着,试图找到脱逃的缝隙,“我有点不舒服,你先放开……”
  钟长诀继续往下压,沙发上的人瞬间止住了呼吸。
  他在只差毫厘时停住:“这么害怕?”
  祁染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说是呢?”
  钟长诀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放开,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忽然,不知谁按到了某个按键,屏幕亮起,sun的台标在余光中闪烁。
  晚间新闻开始了。
  “能让我看新闻吗,将军?”祁染说,“了解时事对我很重要。”
  钟长诀盯着他几秒,最终退后,让他坐了起来。
  房间的时间恢复了流动,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
  第一条新闻是:在首都广场,数百名和平主义者举行了一场未经批准的游行示威。警方多次警告,示威者拒不解散,并开始采取暴力手段。部分极端分子向政府大楼投掷燃烧瓶,导致多名执勤警察和无辜路人受伤。
  下面跟着另一条:一伙自由主义者潜入南部一处能源站,试图破坏输电设备,抗议政府的能源分配政策。尽管他们声称此举是为了引起社会关注,但严重威胁了当地居民的用电安全。
  联盟部分成员开始走极端,可政府也没有坐以待毙。警方逮捕了所有示威者和参与破坏行动的人员,并以“危害公共安全罪”立案侦查。
  祁染默默地看着,等新闻结束,他转向钟长诀:“法案会通过吗?”
  “会。”
  祁染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又提出了海滩边的问题:“联首怎么让党内成员都站在他这边?”
  “法案在补偿激励和政策优惠里留了空间,”钟长诀说,“在国防工业和基础设施建设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大型企业,会获得资源倾斜,而对于受到影响的传统工业,为了稳定民生,政府会加强对龙头企业的支持,集中生产,增加效率。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中小企业会毁灭。蛋糕虽然变小,但分蛋糕的人也变少了。”
  祁染静默良久,总结道:“所以,你们会让百万富翁破产,让亿万富翁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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