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温度,屏幕上泛起了波纹。
  第98章 神子
  在忙碌和喧嚷中,卡拉顿的春天降临了。
  废墟之间的瓦砾逐渐被清理干净,建筑工地上架起了新的脚手架。在被摧毁的楼房空地上,淡紫色的小花悄悄探出头,黄绿色的嫩芽从瓦砾堆中冒出,仿佛它们也在参与重建。
  小巷和公园中的樱花树和桃树,虽然略显稀疏,却已开始绽放粉白色的花朵,花瓣随风飘落,落在工地的钢筋水泥间。
  城市在春天里逐渐苏醒了。
  江念晚的日程很忙碌。卡拉顿的科技园开始兴建,他需要联系两国的科技公司和研究机构,引入资金支持,推动国际合作。
  白天,他像个正经的政府官员,协商、谈判、指挥,但晚上回去,他会躺在床上,抱着那个金属盒,又嘟囔又抱怨。
  他们仿佛回到了油松岭的时候。
  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另一个灵魂挡在他们中间。
  005曾和那位女士数据共享过,也就知道很多上一代的夏厅秘闻。江念晚时常问东问西,像个打开新世界的孩子。
  “政治献金改革,是她想到的,还是ai想到的?”他问,“如果是ai,是不是说,你们比我们有更先进的思想?”
  “不算是,”005说,“改革的思路是原来的温别庄提供的,只不过,她根据现实数据,提出了更严密的解决方案。”
  江念晚咬着嘴唇,沉吟半晌,翻了个身,侧躺着,把金属盒放在眼前。
  “温别庄的政治献金改革失败了,劳伯·贝肯却成功了,这么一想,ai的成功率也不比人高。”他着重看了005一眼。
  金属盒沉默片刻,说:“并不是她的想法不对,而是时机不对。”
  “嗯?”
  “第一个尝试的人,失败概率总会大一些,”005说,“在当时,这个改革太超前了。在她试点之后,这个想法走进了大众视野,获得了反馈和教训,再过二十年,到了劳伯·贝肯的时代,就有了实现的机会。”
  但是,如果没有二十年前的那次尝试,没有先例,这次改革未必会成功。
  就如同死于烈火的钟长诀一样,更多时候,神是一个先行者,倒在自己开拓的道路上。
  但并不是说,那条中断的路,就没有意义。
  江念晚想了想,用胳膊支起脑袋,神情忽然严肃起来。
  “那位女士,”他问,“想到避免战争的办法了吗?”
  问之前,他就知道希望渺茫。如果真有办法,这些年的惨剧就不会发生。
  不过,万一,她通过近几次教训,想到了什么体制上的、科技上的重大突破,能阻止战争发生,那么……
  令他失望的是,005沉默下来。
  很明显,答案是没有。
  江念晚苦笑:“难道说,战争真的是个无解的问题,就像死亡?”
  “我们不知道答案,”他说,“但至少,我们提出了正确的问题。”
  就像明知会死亡,也无法阻止人们努力和生命对抗一样,即便战争终会发生,也仍然要寻找一切阻止的可能。
  这大概就是文明进步的意义所在。
  夜聊之余,偶尔,有闲暇的时候,他们也会一起出游。一个人,抱着一个盒子。
  他们做了完备的旅行计划,打算走遍山河大海。不过,第一站,他们首先去了里兰。
  里兰之夜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废墟清理还没有结束,走在路上,仍然能时不时看到穿着黄色衣服的排爆人员,进行未爆弹药的探测和排查。
  一些建筑师和工程师在焦土中穿梭,无人机在头顶盘旋着,似乎是在收集数据。
  有人时不时蹲下身,采集脚下的泥土。轰炸后,土壤和水源必定被污染了,这些样本会送到相关机构,检测污染水平。
  江念晚停下脚步,观望了一会儿,继续朝前走去。
  全程,005只是保持着沉默。
  他知道江念晚要去哪里。
  托养所的废墟依旧保持着原貌。大门的轮廓依稀可见,只是金属铭牌上的字被火焰烧得发黑,无法辨认。
  走进院内,地面上散落着被烧毁的残骸:破碎的木床框、烧焦的玩偶、半熔化的金属秋千。
  石阶早已裂开,烧灼后的裂缝里夹着灰烬和瓦砾。曾经装饰院墙的小手印,如今已被烟熏成模糊的影子。
  恍惚间,灰蒙蒙的天空落下细雨,雨水将焦土冲刷出细小的泥流,沿着院子的地面慢慢流淌。
  江念晚站在残破的砖墙前,望着噩梦中的景象,耳边断断续续地响起曾经的欢声笑语,和火光中的哀鸣。
  他透过雨幕,望向这座残破的城市。
  忽然,手中的金属盒响起了声音:“你看那个秋千旁边。”
  江念晚眨了眨眼,在朦胧的视野中,努力看清005所指的位置。
  灰黑色的泥土上,似乎有道不一样的颜色。
  他走近,蹲下来,小心拨开旁边的碎砖。
  是一株新生的嫩芽。
  在这样一片焦土上,它居然还能生长。
  005的声音响起:“是金橡。”
  江念晚眨了眨眼,仔细观察着它。
  “这是从哪来的呢?”江念晚感到疑惑,“附近并没有金橡……”
  他忽然停住了口。
  他想起来了。虽然托养所并没有金橡,但是,在街角的自然历史博物馆里,保存着一颗几百年前的、金橡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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