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拍过许多部电影,大部分主题都是爱情。
  分开多年后意外重逢、阴差阳错、白月光不可替代……每一个充满遗憾和美好的词经由导演和演员,成了电影院一幕幕感人肺腑的画面。
  漆望去看过许多场,都是一个人。
  拍的时候他是配角,看的时候他是旁观者。
  他曾经期待过,或许某一天,他会和某个人突然相遇,然后发生一系列浪漫故事,就像电影里那样。
  但那些画面只在睡梦中出现,而且并不浪漫,每一次,他旁观那道蓝白身影与同样穿着蓝白校服的自己相交,然后错过,越走越远,直到消失。
  就像电影是假的,他期待的场景也不会出现。
  但漆望却觉得此时此刻画面比电影里演的还要离奇。
  季时屿还是深色大衣加打底衫,一只手提着黑色电脑包,另一只手指尖挂着白色口罩,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橡木苔气息,漆望勾着外卖袋的手指蜷缩一下。
  漆望也换了身衣服,但装扮大同小异,和那天雪地里没什么区别。
  严实得将自己完全包裹住的装扮,一模一样的黑色棒球帽,围巾将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嶙峋的颓丧。
  季时屿虽然惊讶自己邻居就是前两天不小心撞到的青年,但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出于礼貌询问,“你鼻子好了吗?”
  漆望抿了抿唇,说,“已经好了。”
  “那就好,若是有什么问题,就来隔壁找我。”
  男人微微颔首,客气疏离,指尖一勾,白色口罩挂上耳朵。
  他手指粗长,捏着那根细细的带子往耳朵上挂,眼皮垂下,右眼皮上那颗小小的颜色极浅的黑痣露出来,如白瓷上一点墨,诱人目光,骨节上银白……
  漆望眨眨眼,定睛望去,男人右手中指上多了枚低调的银色素圈。
  惊雷炸开,惊涛骇浪,漆望懵了一瞬,一时间呆呆站在原地。
  是了,他那么优秀,能看到的人不只自己一个,高中他就是许多人心心念念的存在,成家了也无可厚非。
  电梯上行,金属门打开,漆望不动,季时屿侧头看他,“不走吗?”
  漆望脑子乱七八糟,却强行压下,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关于他的事,都能将他的情绪搅得翻天覆地,八年来,无数次这样的设想,当事实摆在眼前时,除了心脏尖上的一点酸涩,似乎也没那么难过。
  “谢谢。”
  漆望提着垃圾,快步从男人面前走进电梯,呆站在角落。
  季时屿走进去,先按了负一层,看漆望,“几楼?”
  电梯空间狭小,橡木苔气息像是藤蔓一样,无声无息间紧紧缠绕住漆望,漆望站在角落,闻言,抬头看季时屿,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眸时,移开视线,佯装镇静,“也是负一楼。”
  之后季时屿再没说一句话,直到出电梯,礼貌说了句再见,身影消失在无数车辆间。
  “再见。”
  漆望嘟囔一句,找到垃圾桶,将垃圾丢了,上车。
  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颤抖,车窗开得太大,冷风吹进来了,漆望将车窗关上,手还是一样的抖,这样不能开车,车子熄火,漆望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脊背像振翅的蝴蝶似的轻轻颤动。
  地库灯亮如昼,车来人往。
  大约十分钟,漆往重新坐正,启动车辆,开出停车场。
  娱夏传媒原本只是北城千万家娱乐公司里名不经传的一家,但从八年前签约漆望后,水涨船高,一路扶摇直上,旗下签约艺人无数。
  几年过去,娱夏确实培养出几个二三线艺人,尤其是据传这两年漆望越发叛逆,和公司关系紧张,公司将他的资源拿去供养其他艺人后,公司名气大涨,又签了几个男孩,规划路线和漆望当初一模一样。
  漆望从地下停车场乘电梯直达十六楼。
  “来了。”
  进办公室,老板徐凌正在等他。
  “嗯,你找我什么事?”
  漆望走到沙发坐下,摘下口罩,帽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昨天公司开会,觉得要重新给你规划演艺路线,不能让你再怎么胡闹下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好好的转去演戏,问题是演戏也没演出个什么东西。”
  徐凌说话向来不客气,漆望已经习惯了,眼尾一挑,斜看徐凌,冷白的脸上面无表情。
  “什么叫毫无收获,公司这两年不是发展得如日中天吗?”
  漆望一语点破,徐凌心虚摸鼻子,干咳一声说,“那些资源你不接,也不能拱手推出去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公司也有你一部分,赚的钱你没拿?”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好端端跑去演戏,歌也不写了,也不唱了,舞也不跳。”
  “是失恋了还是怎么了,两年了你也该走出来了。”
  徐凌苦口婆心,漆望无动于衷。
  “反正我话撂在这里,要是你不给我一个理由,公司这边要强制给你接工作了。”
  徐凌威胁,语气却无比心虚。
  外面都在传娱夏没良心,要是真的没良心,能容许漆望胡闹这两年。
  徐凌摸了摸自己日渐稀少的头发,在心里叹息,漆望粉丝战斗力强、攻击力十足,自从两年前漆望转战影视圈,娱夏和徐凌就时不时上热搜,成了目光短浅、见识浅薄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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