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因为委屈。
  其实经过对过往的仔细复盘,很多事情他大概也是有些问题的。
  而且模型事件过后,程蔚朝基本再没有过这么恶劣的态度。
  后来虽时常还有矛盾争执,但也不至于闹得特别过分。
  程蔚朝这人,骨子里的教养还在,就算生气吵架,也从不会暴躁地大喊大叫。
  虽喜欢冷嘲热讽说反话,但他嘴皮子没孟此霄厉害,大多数时候都是被气走。
  明明总是作为胜利方,可孟此霄在生病意志力最薄弱时,想起过往,第一反应还是委屈。
  在没有任何感情的时候,人从不会有复杂的心绪。
  可一旦喜欢上,对方的所有态度、神情、目光都会放大,引发他更激烈的情绪。
  原本不觉得委屈的事也委屈了起来。
  可听着面前的人还在哭,孟此霄头疼地想,可也不至于他什么都没做,只设想设想就哭了吧?
  孟此霄屈指,“咚咚”两声扣了扣桌面:“好了。”
  没理,继续哭。
  “我有话要说。”
  “呜呜呜……”
  “三——二——”
  面前的人抬起了脑袋,眼眶红红,憋着声抽抽。
  对方本就生得色彩极重,皮肤很白,发、眉、眸子却是极其鲜明深重的黑。
  现在添加了几分水汽,加重了这种对比感。
  那么有攻击力的一张面孔,此刻居然显得有些可怜。
  孟此霄抽了两张纸递给他,程蔚朝没伸手,直接把脸凑过去。
  也没开口要求人做什么,孟此霄手悬在半空中,程蔚朝就自己全自动移动脸蹭着他手里的纸巾。
  四舍五入,就是孟此霄给他擦眼泪了。
  孟此霄:“……”
  他直接用力,把纸按在了程蔚朝的脸上。
  程蔚朝看了眼他的脸色,知道不能得寸进尺了,于是抬手按住纸,自己在那擦眼泪。
  然后带着些鼻音开口道:“你要说什么?”
  “直到现在,我们才对当年的事互相道歉。”
  “嗯。”
  比起更为感性的程蔚朝,孟此霄大多数时候是更理智的那一方。
  很多东西他喜欢讲求逻辑,对事情的根源进行分析,然后解决问题。
  “我问你,既然没有道歉,为什么后来我们会和好?”
  程蔚朝想了想当时的场景,孟此霄归还模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直接道歉。
  而他也懊悔当时过激的态度,两人心里都有愧,他收下了模型,重新回来为决赛做准备。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他们获得了短暂的和平。
  他有些犹疑道:“因为我们都有错……觉得抵消了?”
  孟此霄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再次很轻地扣了下桌面:“不觉得有问题吗?”
  程蔚朝的两只胳膊都搭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看起来乖乖的。
  “孟老师,你说。”
  尽管对面的人身上还穿着休闲简单的睡衣,但他觉得孟此霄身上那股职业气质出来了。
  “……”孟此霄眉心一跳,“不要这样叫我。”
  程蔚朝心里动了动:“为什么?”他又忍不住欠了起来,故意道,“孟老师,你想到哪里去了?”
  孟此霄懒得正面回应这句话,就像是在课堂上遇到了捣乱的学生般,他若是表现出任何明显的反应都是落入陷阱。
  “刚刚不是在考你,只是提出一个问题和角度,我们现在正在做同一个课题。”
  孟此霄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答案,甚至过去没能意识到问题。
  很多东西只有亲身经历后,跨过时间的长河回望,才能隐隐约约发现些什么。
  “我们好像把过错当成了一种计量单位。”
  他们之间的矛盾过多、争执过多,有时候是他的错,有时候是对方的错。
  又难以向对方低头,于是那时候,他和程蔚朝无言中形成了一种默契。
  将双方的过错愧疚互相抵消。
  这件事上我对不起你,但那件事上你对不起我。
  于是,这两件事以后就不提了,这就是他们对问题的“解决”。
  他们真的太草率了,一件事产生的负面情绪怎么能用另一件事的来抵消?
  而且一开始就没有好好沟通过,于是后面说出真实的想法就越来越难。
  而那些未曾真正解决的问题如同滚雪球般,一点一点积累,最后成了一个埋藏的地雷。
  程蔚朝缓慢地眨了下眼,最后,认真开口道:“知道了。”
  直到这一刻,孟此霄才觉得自己真正松懈了下来,那是一种比生病痊愈还要舒适的感觉。
  不是他一个人在努力,他不用解释过多,对方能理解到他的意思,他们还有机会再试着一起走走。
  晚餐差不多结束,程蔚朝没让他动,起身将餐盘收拾好。
  孟此霄就倚在开放式厨房的拱门处,看着他洗碗。
  其实家里有洗碗机,但就几个餐盘,顺手的事。
  确实是顺手的事,但他也着实没想到,这会是程蔚朝顺手的事。
  毕竟他当初是那么骄纵、任性、四体不勤的一小孩。
  想到刚刚熬的粥还有菜,孟此霄问道:“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在国外上学时。”
  “我还以为你就算在国外,也会有人负责你的生活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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