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上去像是在筹备表演或者比赛。
  余曜没太在意,见对方没有要驱赶自己的意思,就把板子搭到栏杆上,在场边活动热身。
  可惜身体实在太弱,原本的热身习惯还没进行到一半就气喘吁吁。
  看来自己的复健计划还需要从最基础的体能训练开始,余曜叹了口气,把雪板放平到雪坡上。
  他拿的是一张硬度适中的全能板。
  所有的滑雪技术都能通用,综合实力最平均也是最平庸,很适合新手。
  搁以前余曜其实也看不上这种板。
  道具无数的公园、专注跳转的平花、以刃破雪的刻滑,这些隶属于freestyle的传统雪道风格,余曜都很擅长,家里也收藏了针对性强的分类雪板。
  他甚至还有一张专门定制的野雪板。
  如果不是剧情强制自己必须专攻大跳台,与徐青扬一决高下,余曜早就去滑了freeride。
  那是在人工雪道之外的道外滑雪。
  滑雪者可以在大山、悬崖、树林的野雪上,没有目标,没有规则,随心所欲地创造路线,畅享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速度与疯狂。
  光是想想,就爽到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以后就能去了。
  余曜好看的眉眼上扬一瞬,单脚“咔哒”一声踩上雪板固定器卡扣,就从坡顶向下滑去。
  他打算尝试的是低级道。
  坡度很平,再加上刻意用另一只脚控制着速度,橙色雪板慢悠悠的,好半天才在雪道上滑出一道悠长白痕。
  余曜也不敢滑太快。
  他现在的身体病恹恹的,要肌肉没肌肉,要脂肪没脂肪,最核心的心脏还带着毛病。
  滑得太快了,心脏病发是一回事,骨科几月游就麻烦了。
  西北某网红雪场里不就有个大喇叭常年吆喝,“后刃摔了废屁股,前刃摔了废胸,直板冲下去,废的是命!”*
  余曜不紧不慢地滑着,时不时屈膝压身,感应自己的重心平衡。
  他滑得很专心。
  耳朵里只听得见雪粒和板面摩擦的沙沙声。
  单脚滑了好一阵,才把助力的右脚也踩进了雪板的另一只固定器里,一点点地推坡往下。
  等到冻白的脸颊和唇瓣都浮上了几分血色后,就开始加速下滑。
  清瘦的身影如落叶逐风,第一次尝试就飘逸灵动地横切过整个雪道。
  很漂亮的转弯回转。
  余曜找回了点雪感,终于松一口气。
  他停在雪道尽头休息,顺手调整了一下护具位置,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前不久还在大跳台狂炫2160,转眼间就虚弱得连推坡、放直板、落叶飘这样的滑行基本功都要小心翼翼,十有八九会因为心里的巨大落差而生出难过挫败的情绪。
  但余曜不会。
  一百七十七个世界,一百七十七次的从头再来,他那颗本来病弱敏感的心脏早就被锤炼到无坚不摧。
  如果有一套完整的心态评价打分体系,余曜很有自信,自己的得分绝对会高到让人啧舌。
  又滑了一小会儿,感觉到心脏突突地发出警告,余曜就搭上雪道边上的传送带,打算最后一次痛快地滑上一回。
  他在脑海里不间断地构建着接下来的动作,连摄像机闪着正在运行中的红光都没留意。
  摄像机那头连的是俱乐部比赛的直播间。
  虽然还只是预热阶段,但周日无聊,这会还真有不少观众在水弹幕。
  他们一开始只是把余曜当成是来玩的游客,也就是看着看着才觉出不对来。
  虽然但是,这小孩是不是进步得也太快了点?
  才多大会功夫啊,基本的滑行动作都能完成,前后刃随意切换不说,甚至隐隐有了自己的滑行风格。
  “这悟性绝了!”
  观众们在弹幕里你一言我一语地点评着余曜的滑行,都觉得还行。
  但也仅限于还行。
  能听到消息专程来线上看直播的,大多数都是各个俱乐部的教练和学员。
  换句话说,谁还不是个懂行的,当然不会轻易被个才入门的小孩惊艳到。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摄像头如实记录下来,余曜已经站回到雪道的顶端。
  雪镜后的琥珀眸子向下看去。
  不算陡,甚至可以说是自打出了新手期就再也没滑过的低级道。
  但却是他崭新人生的新起点。
  余曜回味着刚刚的雪感。
  那些曾经一点一滴、无数次重复过的经验与技巧也随之浮现脑海。
  他的身体很弱。
  但在心理上,还是那个不上加高台就敢挑战2160的大跳台奥运冠军。
  炽白的大灯照得坡道雪白无比。
  就是现在!
  余曜习惯性地小跳一下,顺着坡度就滑了下去。
  前刃推坡。
  换刃。
  后刃推坡。
  不错!
  板头重新被调转向前。
  少年屈膝压刃,以一个潇洒灵动的落叶飘姿态再度横切雪道,眨眼就到雪道另一侧边缘。
  随即便是——
  放直板,换刃转向!
  bravo!余曜轻轻击了下拳。
  行云流水的一连串标准滑行动作,将他无数次打磨过的技巧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余曜并没有满足于此。
  他放纵自己继续向下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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