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这家酒店唯一的设计缺陷就是旋转楼梯优雅却不合理的踏步高度,慢走还不见得,跑快一点,就让人觉得心慌气短。
  也不知道小余跑那么快干嘛。
  戚本树腹诽着,又担忧不已,强忍着不舒服跟上去。
  可还没等他走近,就见少年的手臂抬起又放下,犹豫地重复两次之后,倏而果断地握住了房门的把手。
  “叮咚!”
  门锁发出已开启的提示音。
  可以进了。
  余曜被这一声提示音惊回了人间。
  脑海中却还乱糟糟地搅拌着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坦然面对。
  二哥也说过,逃避和犹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少年深吸一口气,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只是闭了闭眼,神色都变得坚定。
  余曜握紧把手,推开了门。
  哗哗哗——
  他走的时候没有关窗。
  门开的一瞬间,一股强劲的海风吹面而来。
  白窗纱飞舞,桌上的纸张翻飞如蝶。
  余曜眯了眯眼,等迷了眼的那股酸涩劲儿过去后,快步走到了窗边的特制轮椅边,轻轻去揭落在青年脸庞上的白纱帘。
  一点点被拉开的纱帘就像是永远拨不开的迷雾。
  余曜目不转睛。
  最先露出的是脖颈、喉结,很慢很慢才到有点秀气,却很温润明净的下巴。
  夕阳只在天际留下最后一抹绚丽的尾巴。
  天色已经很暗了。
  酒店外墙上暗昧的彩灯也被点亮。
  但并不妨碍余曜看清昏暗光影里,青年渐渐袒露面孔的每一处细节。
  戚本树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只觉得自家徒弟的手看似很稳,实则抖得不行。
  毕竟运动员的控制神经发达,肉眼看见的一点错漏,对余曜来说都是绝不可能出现的失误。
  难道是祁家这位醒了?
  这是戚本树的第一想法。
  可看自家徒弟走过去后,久久僵立没有动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大约是太乐观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门掩上,用眼神示意听到动静跟来的秋聆歌噤声跟自己走。
  一直到回到葡萄架下,才压低声,“聆歌,你知道祁家这位跟小余是什么关系吗?”
  他以往还觉得大约是有什么亲戚之类的关系,跟着飞来飞去也纯粹是有钱人没事烧钱玩。
  但现在看着怎么越看越觉得不对呢!
  至少余曜的态度就很不对劲。
  他带了余曜两个多月了,还是第一次见少年这样心思外露,情绪毫不收敛的模样。
  刚刚不打招呼,转身就跑的背影甚至都可以说得上有点失魂落魄的。
  戚本树甚至想给还在国内的赵威明打越洋电话了,也就是顾虑到秋聆歌还在眼前,才按捺住异样心绪,先把人拎出来问问情况。
  秋聆歌也只在教练们偶尔八卦的口吻中听说过一二,自个儿还云里雾里,自然不可能信口编排。
  “可能就是比较重要的人吧。”
  他想了想,给了一个不容易出错的答案,同时也把赵正飞仔细交待的话拿了出来。
  “不是我说戚教,”秋聆歌认真地皱了脸。
  “我建议你不要问太多,小余的事,他自己会解决,他应该也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事。”
  有些人天生分享欲充足,芝麻大点的事都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有些人就像是夜空里的云,拂晓时的星,从来都沉默着,无意识地减弱自己本身的存在感。只有在朝夕交替,流光皎洁的绽放时刻,才会颠倒众生,一鸣惊人。
  戚本树拨打越洋电话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是成年人,当然有分寸,听得出秋聆歌话里的劝告好意。
  也是,自己一个短期教练,交情资历摆在这儿,或许还不够格打听余曜的事。
  戚本树叹了口气,仰头望向三楼落地窗前若隐若现的少年背影。
  昏暗室内,余曜也已经把纱帘彻底拉了下来。
  在看清青年的眼帘紧阖,跟自己出门时别无二致的安静昏睡模样时,心也彻底跌入了谷底。
  “是我想多了吗?”
  余曜不能理解。
  可那些复杂的,一点一滴的,看似不着痕迹其实很多线索的疑问,明明都指向祁望霄。
  余曜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就像是已经拆开糖果的包装,却发现华丽糖纸里裹着的,只是一颗装腔作势的石子而已。
  他站了片刻儿,终于失望地弯下膝盖,与轮椅上的青年平平对视。
  “二哥,”余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都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该怨谁。
  怨祁望霄?
  很没道理,二哥说不定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他醒来。
  怨自己?
  余曜也没有苛求自己所思所想一定全部顺遂成真的意图。
  但终究难平。
  他把桌子上打印出来的那封邀请函撕碎,丢进了垃圾桶里,并不想知道究竟是谁设计了这么一大出整人剧。
  或许是自己心里的蛛丝马迹积攒得太多了,一直存有疑惑,始终隐隐期待着某个可能的原因,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上当。
  太蠢了。
  余曜都要被自己逗笑了。
  他扯了扯因为长时间站在窗口吹湿冷海风而变得苍白的唇,琥珀色眸子里浮动的光点都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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