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嫔看着面前的一幕，说不上心情如何，只是觉得心间淌过清泉，平静宁息，没有怒火也没有恼意，似乎只余下了清闲。
她恍惚了一下，兀自笑了下。
这后宫哪里来的宁静，不过是一时的错觉。
视线下移，她看到了那篮子炸藕片。
不出意外的话，自家儿子掉牙就是因为这个了。
“这是太子殿下带来的吃食吗？”她问。
“嗯嗯。”小太子点点头，然而一把捧起篮子，“娘娘要试一下吗？可好吃了。”
“不用了。”惠嫔婉拒，“这是太子殿下从哪里带过来的？”
“是娘娘给的。”
喊习惯了的小太子看到惠嫔愣了一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是长春宫的瑜嫔娘娘。”
“这是莲藕片，并没有夹杂什么。”也不知为何，胤礽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
“额娘，瑜嫔娘娘做的藕片确实好吃。”
“我只是过于贪心，一口吃了三个，这才崩了门牙的。”
“额娘试一下，不硬。”
胤禔霎那间就知道自家额娘又多思了，连忙拿起一块递给她，脸上慢慢都是要给额娘分享的孺慕笑容。
惠嫔的脸色僵了一下，对上胤禔的笑后，又渐渐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她接过后没再说什么，只是带着胤禔去漱了一下口，洗洗血渍。
胤禔接过额娘递给他的茶杯，顺便还多拿了一杯给边上的太子。
“咕噜咕噜——”
“噗——”
胤禔为了将血渍清洗干净，鼓了鼓脸颊让茶水在口中晃荡后吐出来。
小太子看着他，也学着他鼓了鼓脸颊然后把茶水一口吐出来。
胤禔第二口茶水喝下去，刚巧胤礽吐了出来，他憋着笑，然后一不小心就咽了下去。
小太子眨了眨眼睛，接过惠嫔递过来的第二杯茶水，也咽了下去。
眸光扫过两个孩子，惠嫔默默弯了弯唇角。
这次就不与瑜嫔计较了。或许，这次瑜嫔还真是好心好意送吃食来的。
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转变之快有什么不对，惠嫔帮两个小孩整了整乱掉的领子，脸上倒是稀罕的露出了胤禔都很少见的、真心的、温和的笑颜。
*
佟琳琅不知道隔壁咸福宫发生了什么，知道也不会特意跑过去。
她让人支起了碳炉，带着新鲜出炉的三盘莲藕制品跑到了亭子里。
除了炸藕片，余下的三种每种她都给自己留了一样。
茶水在炉上烤着，佟琳琅也并不着急。
适才只是天上的云朵多了一些，微风却是轻轻的，也算是风平浪静。
然而这会儿风却忽然大了起来，吹得她那碳火都跟着明明灭灭的。
凝画和知川把亭子边上的帘幔放了下来，将上边的绳子绑好。这样一来，风就不会把帘幔吹开了。
亭子只留了一个面没有将帘幔给严严实实的围起来，但是还是放下了一半的帘幔。如此一看，倒像是室内了。
秋风一阵又一阵，吹起了片片的落叶。
院子角落里的大树扑簌簌的落着叶子，被风卷起，打落在亭子上边挂着的帘幔上。
这风起得也不算是忽然，佟琳琅早就有了准备。
她双手捧着脸，手肘杵在桌面上，一双眼睛看着面前的炭火。
橘色的光晕照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的眸色都微微泛起了橘黄色的光芒，似乎是藏起了一个微敛的小太阳。
即使她只是在发呆，面无表情，也被衬得多了几分美。就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下了凡尘，第一次手做羹汤，高不可攀中透着令人想要靠近的暖意。
玄烨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他过来之时，佟琳琅仍旧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还在自顾自的发呆。
应该今夜就会下雨了吧。
一场秋雨一场凉，紫禁城的秋过得快，应该很快就会到冬日了。
她可是还没见过下雪的样子呢。
倒也不是没见过雪景，但她是个实打实的南方人。
唯一一次去北方看雪没赶上下雪的时候，只见到了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
“瑜嫔。”
好像有人在唤她，佟琳琅微微收起了散开来的思绪。
她寻着声源处看了过去，一双漂亮的眸子还留着半分发愣时的凝滞模样，覆上一层雾气，叫人一眼就陷了进去。
秋风被挡在了亭子外边，没吹进来，她那松散了一些的发丝是被自己转头时带起的风晃动的。
虚虚的，轻微的。
长而卷翘的羽睫闪了下，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划过了玄烨的心上。
亭子里里边暖意融融，亭子外边秋风瑟瑟。
明明站在外边的是这个紫禁城最尊贵的人，却是在她面前呈现出了一分在登仙一睹神女风貌的世俗子弟。
佟琳琅想到这里，噗呲一声就笑了。
她这是在抬高自己还是贬低对方，玄烨可是长得一点也不世俗。
暂且不论他的身份，也不论他的五官，就是那周身萦绕的清冷而不怒自威的凛然贵气就不像是个普通世俗之人。
亭外风又吹起，玄烨并无动作，只是眼底的神色软了几分，也深邃了几分。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破土而出。
“皇上来得倒是巧，我这刚刚热了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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