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但江漱阳体质比较特殊,他对温度敏感,比寻常人都更怕冷怕热些,夏天爱穿大裤衩,冬天就得裹着到脚踝的羽绒服。
  所以拍戏用的冬季校服对他来说还是不够。
  此时他正披着十斤重的毛毯缩在椅子上,脑袋耷拉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啪嗒。”
  江漱阳慢吞吞抬眼,看到一只古铜色的大手握着金属保温杯放在他面前的课桌上。
  ——是肖放。
  青年仰着脑袋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点水汽,半眯着眼看向肖放:“几点了啊。”
  肖放回答:“十一点半,这是柚子茶,有点烫。”
  江漱阳接过:“唔……是酒店附近那家餐厅打包的吗?”
  肖放点头:“嗯,刚刚你拍戏的时候我去了一趟。”
  江漱阳笑着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多谢啦,记得找小姨报销哦。”
  他喝了一小半之后就合上盖,把杯子抱在怀里当暖水袋,望着不远处正忙忙碌碌给仇岭等人卸妆的化妆师:“应该还要……十分钟就到我了。”
  因为天色太晚,剧组其他化妆师都下班休息了,只剩下两位留下来值晚班。
  而江漱阳是最后一个结束夜戏的,他刚刚拍完的正是剧本中徐天齐一个人坐在教室窗台边望着窗外夜色,沉思和反省自己的心动与理想的镜头。
  这是“徐天齐”人物线的转折点,也是在这一场戏之后,徐天齐改头换面,染回黑发洗掉纹身,开始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
  这场戏ng了很多遍,余恭导演像是入了魔一般,不断调整画面中的角度和光影,特写越放越大。
  他在与江漱阳讲戏时几乎化身话痨,和平时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形象判若两人。
  余恭最擅长拍爱情,拍拉扯,拍怦然心动和患得患失,拍奋不顾身和此生遗憾。
  再说细一点就是——他擅长拍be。
  堪称爱情电影界的be祖师爷。
  而好巧不巧,徐天齐和庄与青这条线,就是单恋与遗憾,其中百分之九十的感情线都压在江漱阳身上。
  余恭外表上看起来是没情趣的理工男,但实际上,他是个纯粹的浪漫派。
  他在形容他想要江漱阳表演出的感觉时,也说得云里雾里。
  什么春雨般潮湿绵延的暗恋。
  什么庄与青的存在像在徐天齐的世界里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时间很长,长到整个世界都覆上一层积水,墙上的爬山虎有些湿焉巴了,但角落的青苔肆意蔓延。
  还将徐天齐低头看窗外景色的模样形容成在看积水中世界的倒影,摇晃的影子漂亮却也令人晕头转向。
  搁这儿当文青呢。
  江漱阳……勉强懂了余恭想要的感觉——呃,大致的感觉吧。
  他似懂非懂地坐在窗台边,循着心里模糊的感觉去演绎,没听见余恭喊cut,只觉得这场戏拍得很漫长,他代入进徐天齐的视角太久,竟觉得呼吸都有些迟滞。
  那种细雨连绵的潮湿感……他似乎体会到了。
  “——cut!”
  余恭望着窗边的红发少年,低声道:“这一条过。”
  ……
  “拍了这么多遍吗?”
  肖放听着江漱阳的叙述,道:“看来余导要求很严格。”
  江漱阳又打了个哈欠:“——其实也还好,只是感觉每一条都很长,余导喜欢拍长镜头吧。”
  长镜头既考验导演又考验演员,尤其是频繁特写且怼脸的长镜头,眼神里的情绪递进不能出一点问题。
  “哦,对了。”
  江漱阳突然想起白天和仇岭的聊天:“我今天才知道,仇岭以前在俄罗斯生活。”
  “难怪他都不爱笑,我听说俄罗斯人都不爱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歪了歪脑袋,“而且好巧,他差点就和我上一个初中的。”
  肖放在听到俄罗斯三个字时,眼神便严肃起来,像是原本小憩着安静聆听幼崽碎碎念的雄狮在察觉敌人动向时陡然立起耳朵。
  他皱眉重复:“俄罗斯?”
  江漱阳还没反应过来:“对啊,俄罗斯,是不是很意外。”
  肖放看了眼教室另一边已经卸完大半妆造的仇岭,低声道:“那个监听器……是阿纳托利——一个俄罗斯黑手党家族,最新的研发结果,因为和上一版的外形几乎一样,只是更改了内部构造,我上次没认出来。”
  他眉头锁紧:“那款型号的监听器还没进入市场,falcon–12,目前应该只有他们家族内部成员在使用。”
  黑手党是混乱、腐败与暴力的代名词,如果继续调查定然需要更多的时间,且不一定有确切的结果。
  整个过程不仅漫长而且有不小的风险,所以肖放一边继续追查,一边确保江漱阳身边没有出现监听器这一类侵犯隐私的设备,在进一步结果出来前,他本没打算告诉江漱阳这件事。
  江漱阳一怔:“……什么?”
  那个监听器?
  都多久前的事了,他都快忙忘了。
  但那玩意怎么会和仇岭扯上关系,江漱阳设想的还是变态或私生之类的人。
  仇岭?
  这怎么可能。
  “应该是巧合吧。”
  江漱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就一个俄罗斯的共同点,俄罗斯那么多人呢,难道见一个怀疑一个?
  他解释道:“而且这段时间我经常和他待在一块儿,也没再见到第二个监听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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