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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我的尊严就这么被这个……不知何时横空出现的孩子给踩碎了,”琴说到此处,努力伪装得古井无波的情绪再次出现了裂痕,她失手掀翻了面前的茶杯,颤抖着扶了两次才重新将其摆好,语气内容也变得有些支离破碎起来,“又一次见到谭旭时,我告诉了他孩子的事情……几乎是哀求,我哀求他带我走……”
  “因为我怕死……我怕被这里的畜生们折磨死……”
  桌面上的茶水蔓延到了温言面前。
  可若是要用什么强硬手段——例如棍棒,去将腹中胎儿打成死婴,对女人的身体损伤也是不可逆的……因此随即一命呜呼的女人数不胜数。
  琴害怕了。
  她的面前出现了命运的分岔口。
  可两头都摆着“此路不通”的路牌。
  她只能用上那些又宽又厚的白布裹紧腹部,压实,小心翼翼,就这么一日又一日地苟活在无数双眼睛下。
  在腹中胎儿已有八个月大,身材纤瘦的琴再也无法出门见人,只能通过闭门不出来逃避这件事时,谭旭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
  “我以为他这一次终于是来带我走的,”琴咳嗽起来,仰头连喝了两杯茶,温言抽神估了下,想必半壶茶已经被女人灌入肚中,“可我还是高估了他。”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长期的焦虑与恐惧使得女人的精神终于不堪重负,伴随着腹部的绞痛,一个哇哇哭叫的男婴就这么不受任何期待地诞生在了世上。
  “你叫温言?”琴一手撑脸,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她的目光变得近乎痴迷又怨恨,这转变来得太快,不加掩饰,就这么直直撞进温言的眼底,“……好名字,脸长得也跟我们完全不像,真是个幸运的孩子。”
  她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短短一句话,所含的信息量太大,压得温言的手也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
  他很清晰地记得自己并没有自报家门。
  而且……几乎是在质疑的瞬间,温言的大脑已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对女人的言行举止进行复盘……
  “你一开始就说了‘也是’,”温言将心神彻底从女人的讲述中抽离,皱起眉头,手微微调整了下拿刀的姿势,肯定地说道,“你知道我的底细。”
  “是啊,孩子……我的孩子……”
  琴捂着喉咙,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的嗓音本就沙哑异常,如今听来,更是可怖。
  “咳咳咳……”
  温言还想再问些什么,动作极快地越过桌面,冲上去拉开了琴越收越紧的双手,却仍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面容逐渐因为痛苦而扭曲。
  无能为力,无济于事。
  这茶水有毒。
  温言的大脑总算是慢身体一拍地进行了分析工作,得出结论。
  鲜血顺着琴的唇角滑下,她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伸出食指,点了点温言的胸口:“你为什……”
  温言努力辨别着对方的口型。
  女人却眼皮耸拉,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飘落……倒在了地上。
  温言低垂着头,蹲在她身旁,依着口型,将那句“未尽之言”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你为什么当年没死在那个土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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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愿望
  什么意思?
  窗外大雨倾盆,女人的最后一声笑音似乎仍回荡在耳边,温言不由得思绪翻飞,逃离房间的步伐略显杂乱。
  他知道自己是老乞丐从街角土坑里捡来的。
  老乞丐曾经跟他说过,自己这一生就没什么“有本事”的时候,年轻时还能到处干干体力活,赚个辛苦钱混口饭吃,等到老了,算算手中的辛劳半生攒下的钱财,还不够在这皇城里买个茅房使,也就索性彻底放开了喝酒打牌,等钱花光了,就成了乞丐。
  说来也巧,老乞丐这辈子做过的最有本事的事,大概就是出于不忍,从土坑里抱回了个孩子。
  或许老乞丐也犹豫过,虽说这只是个没人要的弃婴,倘若不是自己刚好大清早的跑这土坑里撒尿,怕是再过个五时三刻的,这孩子就该小脸青紫了;但他也只是一个乞丐,又怎么可能具有从零开始抚养一个孩子的能力……
  温言不知道最终到底是什么想法在老乞丐这心理博弈中占了上风。
  总之他就这么屁颠颠地跟在老乞丐身后,裹着满身恶言,饥三五顿饱一顿地长大了。
  而老乞丐虽然有时说话难听了些,却从不骗他。
  女人临死前的那句质问再一次浮现在了温言的脑海,逼迫他不受控制地去想: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谁给她的消息?还是说……莫非她最后说的都是真的?
  疑问接二连三地涌上心头,温言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寻求到答案。
  可如今看起来最能为他答疑解惑的人,已经远远倒在了他的身后。
  年轻人望着温言走进庭院的身影,在连廊里静悄悄地招了招手。
  “回来得……”
  年轻人刚要开口,就被疾步而来的温言出声打断:“她是谁?”
  “……回来得很快啊阿言,怎么下雨了也不知道打把伞?”年轻人与面前这位形容狼狈的“落汤鸡”对视一眼,慢悠悠地接上了后半句话,“为什么这副表情,是故事不好听吗?”
  温言头一次回避了对方递来的询问,甚至顾不上额前发丝上蜿蜒而下的雨水,坚持着问道:“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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