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随罢,他不再对宋云舟说话,继续盯着百里祈羲题的字。
百里祈羲动作很慢,特意用的淮国的字。他一笔一顿,最终放下笔,拿起扇子鼓了两下风,对景霖展示道:“好看么。”
这扇上写的是——央央百里来相会,愿换千金眸中意。三顾月下竹林深,盼得郎君识我心。
景霖呼吸顿蹙,目光从扇面,缓缓移至百里祈羲的脸上。
画廊主人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公子的字好看,可我这画,画的是竹啊,明明是高洁之事。怎么到公子这就变成了儿女情长。”
百里祈羲将扇面一转,字朝怀中,悠闲地扇风:“我心里想的就是这个啊,有缘嘛。”
景霖彻底放松下来,对百里祈羲的态度似乎也有所转变。
“好看啊。”他回答道,“不错的字。”
两人相视一笑。
宋云舟眼睛一转,已经默默记下了那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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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祈羲被景霖的暗卫好生送回宫中,宋云舟也随景霖乘着马车回了府。
到府中时,景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问道:“金灵草呢?”
宋云舟饶饶脸,尴尬道:“我一不小心丢雅间了。”
来回不过一株杂草,景霖也不用纠结以后要怎么处理了。于是摆摆手:“无事,扔便扔了吧,三皇子的东西,给我我也不想要。”
宋云舟狠狠地点头,以表赞同。
是夜。
景霖换上夜行装,于月黑风高之时离开了景府。
临走时他张望了下宋云舟卧房,那里已经灭了灯。
但他没有发觉,彼时宋云舟不是已经睡下了,而是根本不在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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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不远处有片竹林。
这竹林很大,据百姓所言,这片竹林能一直延伸到京外。是与不是不过大家一张嘴,但也没有哪个有闲心的真去丈量这竹林究竟有多大。
景霖踏着竹叶,甩过竹枝,没一会就踩在地上,抬头望月。
此月正照头顶。
“你终于来了。”黑夜里,月色照亮那人半张脸,景霖首先看到的,便是那摄人心魂的一抹笑。
但他对这笑没什么感触,便移过视线,看向那人手上的折扇。
这扇子正是白日那一把。
“没想到我的线人,你也占一份。”景霖回道,“三皇子。”
百里祈羲的脸彻底暴露在月色下,他收起折扇插进腰间,缓步朝景霖走来。
“要是我不抓紧时间表明身份。”百里祈羲顿了一下,接道,“梅苏那,你是不是就要把我灭口?”
折扇上好几个字,都是线报上有的,其笔锋样式无一不同。其实在百里祈羲下笔的那一刹那,景霖就差不多知晓了,毕竟一个人的笔风是难以改变的,更何况是别国人。
景霖笑了下:“我不养不忠心的人。”
“那可真是太令我伤心了。”百里祈羲单手捂着胸口,惋惜道,“明明我对你忠心耿耿,为您递上独有的情报,甚至不远千里来此。高原上的羚羊围着我,纳木措的静水淌着我。我舍去家乡的温暖与自由,却还是走不进你的心。”
景霖忍不住偏头,赏了百里祈羲一个白眼。他淡淡道:“你给我的情报,孰真孰假。我原本的线人不该是你,但你从一开始就夺了这个位置,与我联系。究竟你是我的线人,还是我是你的棋子?”
第二暗桩和第三暗桩定是都向百里祈羲投诚了。毕竟那张字条是百里祈羲亲笔,信鸽若是放出,必然是朝着央国飞,至于百里祈羲是如何得知他消息的,只能是中途截胡。
多好,他的线人变成了他线人的线人。
“别那么见外,梅苏那。”百里祈羲说道,“那两个人原本也是我的子民,我将他们安置在淮国也就为了给我递一手消息。可梅苏那你是后来才找上来的,我一想想,不错啊,你呈上一份心意,我怎么好意思不领呢。”
那两桩线人先祖皆是央国人,景霖是事先调查了的,原本想着央国人之间更好打交道,便起了这份心思,要将他们划为自己的线人,从此打探央国情报。
谁知这两人早已有主。
一人不可有二心,自然也不能有二主。这事是景霖忽略了,景霖闭上眼睛,不予再说。
“你给了我好处,我肯定要回礼啊。”百里祈羲讲道,“这些年来的暗报可都是真的,我可以发誓。包括武樊受重伤。”
景霖复又睁开眼,声音冷冰冰地传来:“先是和我说央国内政暴乱,引得武樊有攻打央国的心思,而你知我谨慎,肯定会劝他不要轻举妄动;后是趁我大淮不备,带军突袭,武太尉不得不挂帅出征;如今又和我说武太尉重伤,结果你来只为求和?这么着急把我引出来同你会面,不惜损失两名埋伏的很好的线人。百里祈羲,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呢?”
百里祈羲将扇子一挥,伸出一把小刀,将扇面划烂,等字迹被划得谁也不认得的时候,就将扇子扔了。
“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百里祈羲似乎是痛心疾首,“央国主帅其实是我,淮国那位主帅呢。啊,也就是武樊大将军。他是被我一箭穿胸的。不然你说线报上那么详细的伤口是怎么得出来的?那都是我亲眼见到的。”
可是百里祈羲这么说着,语气里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那时候本想直接一箭穿心的,但是忽然又想起了你。”百里祈羲道,“留着大将军一命也不是不行,若是他活着,霖霖,你会更开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