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沈会元,你有一个好脑子。”景霖浅浅笑了下,“既然说不说皆可,那么你又为何要瞒住昨日来的人,只把真相说给我听呢?特意在这里候着我,是发现什么奇怪之处了么。”
沈遇汶眼睛亮了起来,他把头发扫开,笑道:“景大人懂我!”
“这事发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无论怎样,矛头始终指着景大人。”沈遇汶道,“涉及景大人自身,景大人绝不会坐视不理的。如果我将这些告诉他人,不定对方会不会因涉景大人的边隐而不报。只有见着景大人本人,这话说出来才有用。”
所以沈遇汶在昨日只说出“田瑞作弊”一事,涉及到了田瑞此人,又是独一份的线索。目的就为告诉景霖,自己认识田瑞,与田瑞有交集。
“嗯。”景霖点点头,“又何奇怪之处?”
沈遇汶“唔”了声,回道:“当夜晚膳,我也与田瑞见着了面。”
很仓促的一面,与其说是普通的会面,不如说这面是田瑞特意凑来的。
当夜沈遇汶和林珏正巧在酒楼吃饭,中途沈遇汶和林珏上了阁楼,沈遇汶见月色撩人,便要下楼取酒,两人就是在这时遇上的。
“他似乎只是想再次感谢我,我觉得那更像某种封口费。”沈遇汶停了会,摇摇头,“反正之后他就走了,我也没管。事后想想,觉得奇怪。我和他不过一面之缘,何至于再见我?经隅大人一事,我大概弄懂了,这怕是见我面为假,确认隅大人是否到场才是真。”
沈遇汶说完,眉头依旧蹙着,他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
林珏却猛然对沈遇汶问道:“他那日给了你什么没有?”
景霖抬眼,无声默许这一行为。
沈遇汶摸摸脑袋:“哦,一壶酒啦。但我觉着无功不受禄,就没想要,但他一直递过来,我想着你还在上头,等我等了挺久,我就接了,上楼的时候随手扔在一边了。”
林珏徒然对景霖作辑:“景大人,请派人立即去取回那壶酒。小生怀疑那里面有毒!”
沈遇汶登时吓得一动不敢动,身旁人骤然暴起,他愣了会,才开始琢磨林珏的话。旋即低声惊呼,僵在原地不动了。
景霖在听完后就站起了身,由着宋云舟替他理衣襟。
林珏见景霖不慌不忙的模样,知道是自己的要求没根没据,有些胡闹了。
“揭榜之时小生瞥见田瑞在旁,当时只觉疑惑,现下想来,他可能是来看遇汶是否被……”林珏急忙道,“大人,再不去的话,那酒可能就被田瑞毁尸灭迹了!”
宋云舟对林珏笑道:“林小生,稍安勿躁。田瑞此人已经派人盯着了。若是他存有销毁证据的心思,那就正中我们下怀。”
酒楼里最不缺的就是酒了,又是京城名声最大的酒楼,一壶一壶地找,那得找到猴年马月。
凶手对自己的东西最熟悉,要销毁,必然要亲自去毁了才安心。
人和楼都被楚大夫和元廷尉把控着,只要将宫里的消息传过去,漏出一点破绽,那么田瑞自然就自投罗网了。
景霖对二人一作辑:“多谢二位,接下来这几日,二位专心殿试即可,预祝二位能早日入仕。”
沈遇汶和林珏对景霖回礼。
景霖要走时,余光瞥见沈遇汶的表情似乎不太对。他叹了口气,对沈遇汶道:“沈会元。”
沈遇汶急忙回神:“是!”
“江南期间,你拦下的那辆马车。”景霖答道,“与你说话的就是我。”
沈遇汶“啊”了一声,犹豫地指着宋云舟:“我不是,认错了人么……”
“没有。”景霖回眸一笑,“我跟你提醒些什么,你都记着。但我觉得你还有些困惑,不妨多与你讲些小道理。”
沈遇汶抖下袖子,弯腰行礼:“景大人请说,小生定铭记于心。”
“出发点是好的,但也要考虑己身。”景霖道,“你帮助了他人,又何曾想到了自己?人长着脑袋总是要为自己着想,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致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为民请命,不是这么请的。”
沈遇汶怔怔地看着景霖背影。
他明明是想帮助田瑞的,却没想田瑞反倒要取他性命。
这是他太过天真,人性本善,后天却可以改。
林珏拍拍沈遇汶的肩,以示安慰。沈遇汶将手搭在林珏手上,嘴唇翕动。他看着景霖,恍惚间骤然想到。
啊,这声音听着,真就和那日风雪中,藏在帘子下的声音……一模一样。
清清冷冷的,却又温温热热的。
他怎么要景大人亲自提醒才醒悟了呢……
“景大人!”沈遇汶对着走远的人喊道。
那个人影顿住,慢慢地,回了头。
景霖的眼睫也有些微微的颤,好像他看的并不是沈遇汶。而是,同为江南会元的当年的自己。
那时的他比沈遇汶好不了多少,他只是知道人心自有险恶处,也不会任凭别人拿自己当箭使。
景霖比沈遇汶要早熟些,因为那时景霖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他知道没有人在他身前护住他,要是自己先不为自己着想,等待他的只有棺材,或者一卷草席。
沈遇汶不同,沈遇汶没有经历过那些大悲之痛,还是未经墨汁侵染的白宣纸。所以只是提醒并不够。
毒酒一事也不够,这不够深刻。景霖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