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楚大人何尝不是如此?”韩与给楚嘉禾倒茶,道,“大人闲逛至此,但心总不会也是闲着的吧。是想与韩某商谈合作么?那还是不必了,韩某其实没楚大人心想的那么厉害,恐脱了大人后腿。”
  楚嘉禾闻言,挑了挑眉,接过茶水,嘴唇在杯沿边停住。
  “我确实有心见韩大人一面。”楚嘉禾吃了口茶,笑道,“想请韩大人酒楼一叙,以便我替人还个人情。”
  韩与倒茶的手顿住,问道:“人情?没有谁欠我人情吧。楚大人想邀我吃饭不需要这么蹩脚的理由,即便只是派人来与韩某说一声,韩某也会赴约。”
  “还是要说的,这性质可不一样。”楚嘉禾放下茶杯,透过杯中茶水观韩与神色,“韩大人在景霖蒙冤时出手相救,几日前朝堂纷争也为之说情。楚某是为替景霖偿还大人人情。”
  韩与嗤笑一声:“景霖?我帮他不过是为还人情,怎么他还欠了我人情呢,楚大人怕是弄混了。再说这人情是我与他之间的,何须让大人破费,替他给了?”
  几轮下来,饶是楚嘉禾都知晓韩与城府之深了。
  楚嘉禾此行来,便是为了合作,而具体事宜需要在别处商议,这才拿出酒楼打幌子。可是韩与前一句才说哪怕是随便派个人来通报也会赴约,后句又来不需楚嘉禾破费请客。自相矛盾之下,韩与表意十分明确。
  ——牵扯到了景霖,一切都没话说。
  楚嘉禾轻微地咬了下唇,心道景霖也欠了他人情,不若就此还清。于是道:“义弟自身不保,这人情自然是要我这个做义兄的替他还。”
  韩与抬起眼看向楚嘉禾。
  这一眼说清了便是试探,说不清便是玩味。楚嘉禾对视半响,还是不清楚韩与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又会不会把事应下。
  “义,弟?”韩与重复这两个字,也只单单重复了这两个字。
  楚嘉禾登时幡然大悟,韩与前调铺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自己把这层关系坦白。
  而今景霖是皇上的眼中钉,凡和景霖沾边的一律铲除。更别说是义兄弟这类亲近的关系了。要是这等关系透出,皇上知情,定会勃然大怒,把这仇恨一并牵扯上他。
  楚嘉禾缓慢地吸进一口气。
  他原是想借着这层关系,半推半就要求跟韩与联手,谁知竟被韩与反将一军,自漏把柄。
  韩与是想借此联手,和他彻底拉拢战线。一定是要全心全意地合作,不得再生异心。
  “是。”楚嘉禾彻底应下了,既然心中都如明镜,那就坦诚相待好了。他道,“你我皆知如今王朝垂危,朝中无人挑起大梁,皇上忌惮我,不肯把权给我。景霖想要如何,料想你也清楚。但放野大淮,有谁能够坐到那个位置?上一个人选已经落幕,下一个人选还未抉择。景霖在找,你我能做的,便是替他稳住这朝中局势。”
  韩与叹口气,言道:“我已常年未参政了。”
  “听政听久了,和参政便也无所区别。”
  “他若知道我做出违逆他之事,定不叫我好过。”韩与漠然道,“景霖先前为此,近乎与我割袍绝义,不念旧情。”
  楚嘉禾邈韩与神色,单指抵在唇前。
  “可韩大人不是每回都做了?”
  春猎时突然转意让宋云舟入林、救驾时拉住景霖不让进去、伸冤时亲拟澄清状、朝堂上驳徐县令之语。
  细数哪回不是韩与违逆?
  细数韩与次次出头,哪回不是牵连到景霖。
  韩与心里早就不在乎了,这番话,说出来也只是感慨罢了。
  他们都清楚。
  韩与笑了下,对楚嘉禾道。
  “你为了你的忠君之道,不可谓是不心狠啊。”
  景霖要皇上不得好死,楚嘉禾要皇上稳居其位。
  韩与紧接着又问道:“楚大人要稳这朝中局势,是要替谁稳?”
  楚嘉禾坦然回答:“自是替国君稳。”
  “——替景霖选来的国君稳。”
  韩与莞尔一笑。
  窗沿密不透风,外头的浓烟冲不进来,里头的对话传不出去。在这狭小的兰台之内,两个人细细谈论他人之事。
  在这皇宫,有人装傻充愣,有人直言不讳。
  但无一例外地,凡是和皇帝有过接触的,他们心知肚明。
  这代皇帝,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深暗其中之人,都在等待三公重回正位,力挽狂澜。
  “楚大人,今晚酒楼,韩某会如时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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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贬谪之诏·拾壹
  几近黄昏,婢女们把晒着的草药收拾了。
  景霖靠在藤椅上,眉头轻皱,遥望即将落下的霞云红日。
  京城出事了。这句话在他心中反复游荡。
  问那群疯颠了的难民,打听不到什么。他便让成应给了他们馒头吃,自己在边上给他们把脉。
  难民对景霖问出的话起了非常大的反应。几乎是“京城”两字一出,他们便开始大叫。
  景霖已探到难民无救治成功的结果了。
  他原本是等难民吃完馒头就走,但难民一吃完,嘴里便又起疯颠。
  ——“我不吃了,我不吃了!宫里的东西根本不是灵丹妙药,黄泉药啊下地狱喽!”
  景霖当即施出银针把人扎晕,又拿出毒药来哑了人的嗓子。
  是宫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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