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跟姐姐学过写字,夫人和四妹、五妹她们当然了解姐姐的字迹。”
谭雨淼果然再一次质疑道:“能够仿造姐姐字迹的人有这么多,所以仅凭字迹,怎么能够证明这信是姐姐亲手写的呢?”
霎时间,李星鹭哑口无言。比起验尸,她毕竟不擅长讯问。
“那这账册,你又要如何解释?”
沈舟云终于开口,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冷硬:“导致谭府药剂师杨丹死亡的多种药材皆在你取用的记录里,你把她当成药人,而另外六个失踪的谭府仆役,是否也和她落得同样下场?”
“我的确挪用了药房的大量药材,若是父亲要追究我盗用他的财产,我无话可说。”
谭雨淼苦笑一声,继而否认道:“但我不知道什么药剂师,总不能因为我用来治病的药材和导致她死亡的重合了,就把我和她的死扯上关系吧?那药房的人、清远县所有的药商岂非皆有罪过?”
“你在她身上试的药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药草,除了谭府药房,没有别的药商能够拥有那些珍稀药草。”
沈舟云丝毫不信她的说辞:“难道你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这些药草给了陈锐?他倒是承认杨丹为他所害,可他连杨丹的身份都认不清,何况若是他想抓人试药,为何不用他陈家的仆役?”
“我拿走的药草的确珍稀,但也只是在清远县罕见,出了清远,在偌大江州不知有多少人拥有这些药草。”
谭雨淼有条有理地对所有指控一一反驳:“至于什么试药,您应该去问陈公子,我怎么能知道他的想法呢?”
“陈锐是一条自以为深情的疯狗,显然,他的狗绳在你手中……”
不等沈舟云说完,谭雨淼打断了他,这一次,她仿佛真的产生了些许急躁的情绪:“我不想知道他所谓的深情,无论你们相不相信,是他纠缠强迫于我。”
说罢,她竟然晕了过去,沈舟云站在原地审视着她,李星鹭却按耐不住,走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想要探一探她的脉搏。
李星鹭的手指按在谭雨淼手腕处,她一探,瞬间惊讶地皱紧眉头。
“脉如滑珠,来往迅疾……是喜脉。”
李星鹭重复把了好几次脉,最终不得不确认结果。
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不仅是她,连沈舟云都为之一惊:“你确定没有把错脉?”
李星鹭摇了摇头,她好歹是古医药世家的传人,不至于连脉象都摸不清楚,谭雨淼的脉象的确是喜脉无疑。
然而——她的目光落在谭雨淼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回忆一瞬间涌上心头。
谭雨淼是早产儿,自幼便身患各种疾病,致使她整天都病怏怏的,照她的体质本来是难以有孕的,这也一度让她婚事艰难。
从刚才虚弱的脉象中,李星鹭能清楚感受到谭雨淼的身体状况不好,她先前说旧疾复发也许是借口但并非假话,在这种情形下,她这一胎不仅难以保住、甚至可能牵连她一尸两命。
“奇怪,三小姐这样心思缜密之人,怎会明知怀孕危及生命还不加预防呢?”
李星鹭有些疑惑:“她似乎的确对陈锐没有好感,又不是那种喜欢小孩子的人。”
“可能只是她没有预防到位。”
沈舟云没有过多在意,他现在心中满是郁闷:“如此,她倒是免了严刑拷打的苦头——但,怀胎十月,十个月之后,她总不会再有别的护身符。”
这话仿佛是说来警告谭雨淼的,显然沈舟云并不认为她是真的晕过去了。
李星鹭同样忧心仲仲,她们并没有让谭雨淼认罪,现有的证据只能够保证陈锐和梁予会伏法,但却难以指控谭雨淼。
她起身凑到沈舟云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沈大人,你要赶往江州赴任,不可能在这里待十个月,那小姐的案子难道要就此结案吗?”
沈舟云先是低头看了眼被李星鹭扯着的衣袖,而后才出言安抚了她一句:“大不了把谭雨淼一并押走,至于陈锐和梁予,他们的确要先为谋杀罪付出代价。”
话音落下,他走出了牢房,命令提刑卫押来陈锐和梁予,在李星鹭不解的目光中,他们丝毫不避人耳目的一路从牢房走到了县衙门口。
县衙大门一开,外面竟然围满了一群百姓。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舟云授意提刑卫朗声公布了谭秀林的死讯,并出示陈锐等人的罪证。
见到底下的百姓们因为这个消息而喧闹不已,各自交头接耳的讨论着,李星鹭恍然大悟,明白了沈舟云此举的用意——他是要通过这种方式使谭老爷无法耍手段来隐瞒谭秀林之死,也没办法私下处置谭雨淼,而陈家更不可能保住陈锐。
毕竟他们堵不上这么多老百姓的嘴,而案件的真相一经公布,便无可回转。
“只可惜没能让谭雨淼认罪。”
沈舟云仍有些失望:“我入朝以来,在大理寺经手过不少案件,还从没遇到过她这样软硬兼施也撬不开口的嫌疑人。”
“大人,也许是因为我阻止您采用严刑拷打的手段。”
李星鹭心中有些自责,但她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原则:“没有严刑拷打,会错失刑讯嫌疑人的机会、使其逃脱罪责,但同时,这却是我这种被人冤枉的小人物活下去的希望。”
“但我仍没有彻底放弃严刑拷打的想法,你可会觉得我是冷血酷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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