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自然当真,但——不是娶沈问月。”
  此时,沈见山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哦?那你想娶谁?”
  徐牧言默了数秒,极其冷静地说出三个字。
  气得沈见山抄起拐杖砸过去,横眉竖目:“放肆!!你当我沈家是什么地方!要你娶我沈家女还不乐意,竟想要我沈见山的儿子!”
  老家主大抵将他毕生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个遍,最后一锤定下他与沈问月的婚事。
  迎亲当天,又特地将沈庭章从别馆叫来,让他当众喊“小叔”。
  这一声称呼,喊了七年。
  他不想再喊了。
  子弹打中胸膛刹那,触手可及的人再次被别人拥入怀里。
  始终碰不到。
  “哥哥……”
  徐牧言拼着一口气努力伸出手。
  茫茫大雨盖过那道极轻的声音,人自始至终没有抬过一次头,更听不到他的声音。
  要是换作从前,再恨,也会看他一眼的吧。
  最后一眼。
  伸到半空的手,最终脱力滑落。
  徐牧言当场击毙,保镖也被小牧及时擒住。
  救援直升机随后赶到,将沈庭章紧急送往医院。清创近一个小时,脚底的碎瓷片才被全部清干净,抹了药裹上纱布。
  “外伤还好说。”
  治疗医师摘下口罩,望向里头的诊疗室,“严重的,是心理。心因性失忆症,说白了是大脑对人体的一种保护机制,当接收到来自外界的强烈刺激,大脑会选择遗忘部分记忆,用以维持身体机能的正常运作。”
  “能治好么?”蔺宵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按理说能够自愈,但他什么都忘了,过去的一切包括最基本的常识。”
  治疗难度非常大。
  “而且病人潜意识里,抗拒治疗。”
  蔺宵敲了敲门进诊疗室。
  无论发出什么声响,人始终垂着头,坐在椅子里。
  “再这样继续透支身体,怕是没几年了……”
  医生的话犹在耳畔。
  蔺宵颤着手摸向那头灰白的发,轻声:“哥哥,我们回家。”
  —
  第二天下午,飞机抵达燕北。
  陶然推了所有事,到机场接人。
  尽管已经事先听说了情况,真正看到沈庭章那一刻,五十多的人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哪怕四年前,宿博明离世后那段日子,也不像现在这样。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家主……”陶然数度哽咽:“我,我来接您回家。”
  回到老宅,沈清泽推了集团会议匆匆赶来。
  好脾气了半辈子,头一次仰天大骂:“徐牧言这个畜牲!他人呢!”
  “死了。”
  沈清泽一下愣住,转头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转,“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就该千刀万剐!!徐家这些畜生……”
  猛地停下,又问:“大畜生死了,小畜生呢?那个徐二少。”
  “收押了。”
  “好好好,还活着就好。”
  这笔账,无论如何都要从徐家人身上讨回来!
  “五爷。”陶然望了眼轮椅里的人,小声提醒:“家主现在这样,绝不能叫外人发现了。”
  沈家才刚经历一次换血。
  现下,不能再折腾了。
  沈清泽点点头。
  “郊外还有处院子……”
  “我打算带哥哥回家。”蔺宵出声打断,“我们,回同里。”
  “同里?”
  沈清泽疑了一声。
  再看向人,却先看到轮椅下滴答的水渍。
  蔺宵跟着回头,立马脱下外套紧紧裹住人,“都出去,出去!!”
  玉竹园内所有人被轰走。
  蔺宵抱起人,转身去卫生间。
  打开花洒,调节好水温,再去给他脱衣服——肩骨嶙峋,身上更是瘦得触目惊心。
  蔺宵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
  痛苦闷哼,伴随水声断续溢出。
  —
  在燕北待了三天。
  三天里,不见任何人,包括往日交情还算不错的宋家姐弟。
  渐渐地,连沈清泽都不见了。
  “你这样总不让他见外人,和徐牧言有什么两样!”沈清泽逐渐失去耐心,闯进玉竹园,“……我知道你痛苦,庭章变成这样,你以为我们就不痛苦么!”
  那个曾懵懵懂懂喊他爸爸的小孩儿,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沈清泽用力拽两下他的衣领,别开头,“但即便再痛苦,也不能将这个错误延续下去。医生不是说了,情况虽然严重,也有自愈的可能,你要相信庭章,相信你自己,你可是他选的男人!”
  沈清泽最后重重锤了他一拳,“对自己有点信心!”
  即便认不得人了,对于现在的沈庭章而言,他也是特殊的。
  至少,他说一遍吃饭,沈庭章就乖乖吃饭了,而其他人起码要喊上三遍,才有反应。
  …
  离开燕北前,蔺宵最终同意其他人见面。
  挑了个天气好的时候,推着人到花园。
  “哥哥渴不渴?太阳晒不晒?”久听不到回答,他又自问自答:“那我们去亭子里吧。”
  宋家姐弟就等在亭子里,老远瞧见人往这边来,双双起身,手足无措搓着。
  直到人走近,宋希沉猛地被阿姐推一把,踉跄扑到轮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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