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嗯?”
  “好痒,好不舒服!”
  “马上就快好了,给你揉完膏药,我先把你的药熬上。”
  偏偏他声音又十分正经。时书静了静,强迫自己镇定一些:“你胃还痛不痛?”
  “好多了,保和丸有效果。”
  “以后多买几瓶放这儿,当成你的常备药。”时书胸口被他指腹蹭过时,猛地咬了下唇,“呃……”
  “有感觉吗?”
  时书:“什么感觉?我不习惯跟人肢体接触,很不舒服。”
  ——性压抑。
  房间内昏暗,沉棕色压抑的床,忽闪忽闪的烛火,灯下看半裸美人的腰。气氛旖旎,暧昧至极,如果是有心的人,下一刻分明能戳破这伪善,甚至只需要一根火柴,便能瞬间引燃烈焰,轰然陷入狂澜。
  但一切都被压抑在表面的平静之下。
  调情,抚摸,一个装作不懂,一个真不懂。
  假正经到了极点。
  这种场合,也只有时书会觉得没哪儿不对劲。
  不过时书越迟钝,越说明他有问题。他潜意识在拒绝承认。
  “好了,”谢无炽把撩开的衣裳都拉下来,遮住雪色,再盖上被子,“明日我去世子的参政房任事,你这几日不方便走动,都待在院子里。”
  “你任的什么事?”
  时书坐起身,把衣服穿戴整齐。
  “参议,也就是参谋。位高权重的人身旁会有许多替他出谋划策的人。一个人的智力有限,总有无法兼顾之处,便聘请其他聪明人帮忙决策,这就是参议。”
  “世子有野心,不是一般贪图逸乐的皇亲,哥哥是皇帝,也时常对他委以重任,宰执天下,平章军国大事,这时候就派上参议的用场了。与其他聪明人结交,思维能碰撞出火花。”
  “今天,丰鹿想杀你。”谢无炽到水盆里洗干净手,脸上没什么情绪。
  “这仇,我记下了。”
  -
  第二天大清早,时书站桃花林浓荫下,眯眼,头顶一只鸟跳来跳去,活动手腕。
  说实话,看这跟吊死鬼的绳子不爽很久了。
  身上伤口已结痂,唯独走路时不太顺畅。时书盯着这颗歪脖子大桃树,手扶着树干往上爬行。
  按理说时书是怕鬼的,但因为心情不好又不怕了。鬼神哪有人吃人的封建官僚可怕啊!啊?!
  又恨上了,并且决定恨一辈子。
  时书缓慢地爬到树干,嘴里叼着一把小刀子,到位置后一点一点切割这条绳子。
  吊死鬼的绳子上布满油腻,一头被风吹日晒,另一头不知道是什么,类似皮肤组织之类的黑乎乎的油腻。
  据说这位吊死的人,正是站在时书现在的位置,把绳索挂到脖子后,纵身跳下,被取下来颈椎都断裂了。
  “您安息吧,有怪莫怪,主要是这绳子吊在这儿,我看一次怕一次。”
  时书割断了绳索,掉落在地。
  “我会买几幅纸钱帮你烧化的,慢走兄弟,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时书把刀子也扔下去,磨磨蹭蹭往树底下爬,但他明显能感觉到,伤口开始撕裂了。
  等到了最大的树枝分杈时,太高,昨天从高处跳下导致他现在脚踝都是肿的,再跳下去伤口一定会血崩。
  “啧,怎么办?”
  时书蹲着,沉默了会儿,只好喊:“谢无炽!!!!!救命了!!!救命!!!”
  “谢无炽,快来!”
  院子门打开,谢无炽高挑的身影站在那,一身淡蓝色儒者装束,青丝高挽,脊背挺拔,站姿如列松,看到他的一瞬间,下颌轻轻磨了下,眼神霎时从沉潭深水变成了锐利。
  ——孩子静悄悄,肯定在作妖。
  “谢无炽,帮帮忙,拿个凳子给我。”时书说,“我把这吊过人的绳子割了,但有点下不来了。”
  谢无炽:“你命很硬吗?怎么折腾都不死?”
  时书:“主要是你今天一走,我得一个人在院子里,一直盯着这绳子,很不爽,想着干脆长痛不如短痛了。”
  时书咳嗽:“我只是昨天受伤了,需要帮忙,其实我爬树很厉害的,我还能爬椰子树。”
  谢无炽,径直走了过来,来福围上去,冲他摇起了尾巴。
  时书:“你不拿凳子吗?”
  谢无炽站到了桃花树底下,清晨阳光朗照,破碎的光斑倒映在时书脸上。谢无炽很高,伸出一只手递给他:“过来。”
  “这不合适吧?你拿个凳子。”
  “院子里没那么高的凳子。”谢无炽道,“下来。”
  时书说:“要不你让开,我还是跳?”
  没等他说完,谢无炽似乎失去了耐性,手腕忽然被他的手拽离了树干,时书霎时睁大眼,然后又立刻闭上了眼。
  “哎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被一双手臂抄过腋下,搂住后背,但那个位置明显避开了伤口,另一只手托着屁股,抱在怀里。
  谢无炽抬起下巴,时书低头睁开眼,两双眼睛霎时对视,一双漆黑,一双褐色,谢无炽被阳光照得微微眯起了寒冷的双眼。
  时书一把抱住他的肩膀:“我靠!好惊险!”
  时书跟坐了过山车一样,忍不住失笑:“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这是又把人当兄弟了。
  谢无炽垂眼,轻轻把他放到地上,时书笑声停了,但狂笑声还在延续:“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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