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啊?!!!!啊!!”
  时书眼前霎时一黑,血液像被抽干,骤然发出一声平时绝对不可能的惨叫,往后退:“谢无炽,有老鼠,老鼠!!!”
  牢里的耗子极为凶猛,见人不仅不怕,居然还东奔西窜试图攻击他。时书整个人腿软了,险些跪倒在地,连滚带跑地跑。
  “谢无炽快点把它赶走!我看见老鼠恶心,好恶心,呕——”
  “吱吱吱!”,耗子围着时书打转,时书想一脚踩死它又怕黏在鞋底恶心,只好围着谢无炽绕圈子。
  “谢无炽救救我,救救我!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谢无炽单手将他拦在背后,没多大耐心,一脚就给老鼠踢飞了出去。那老鼠“吱吱~”一声后,发起第二次冲锋,又被谢无炽一脚踹了出去。
  这下知道痛了,原地打了打转,从隔门跑了出去。
  时书停下来,满头大汗,双手撑着膝盖:“我艹!为什么!牢里的耗子为什么这么大!”
  时书怕耗子,没什么原因,就是恶心。
  他小时候太皮了,皮且善良,大晚上抓了一只小耗子,以为是鸟啊猫啊之类的小动物,结果第二天早上睡醒,大白天,才看清是一只耗子正趴自己枕头,小眼睛小鼻子,尖锐吱吱叫。
  时书永远不会忘记那惊悚的一幕,从此以后看见耗子就生理性后背发凉,恨不得飞到天上去。
  谢无炽:“不用怕,赶走了。”
  时书:“好肥!它好肥,快赶上猫一样了。”
  谢无炽伸手,才发现时书手脚发凉:“鸣凤司的传闻听过?犯人只吃糨糊,畜生的伙食怎么会好?所以肥老鼠吃的不是稻谷米糠,而是——”
  时书擦着额头的冷汗。谢无炽说:“人肉。”
  “什么?”
  “你长得白净,皮肤更接近尸首的颜色,这耗子刚才只攻击你,肯定是馋嘴了。”
  时书毛骨悚然:“?真的假的?”
  “传闻,也许真也许假。”
  时书:“鸣凤司尸体都能给耗子吃了?!”
  谢无炽看他一眼,道:“多的时候,尸体堆垒在院子里,亲人来认领的就拉板车带回去。但还有官员家眷都在故乡,千里迢迢赶来,尸体早臭了烂了,就扔到地窖。地窖里的老鼠哪个不是吃得膘肥体壮,甚至演变成东都的一个典故。”
  时书平复着呼吸:“什么?”
  “这个典故不是东都本地人流传,而是边防军进京述职,无意路过鸣凤司,发现这里的尸体堆积如山,耗子肥胖如猫,回去便嘲笑东都的部分当权者,就跟鸣凤司的老鼠一样吃人肉而肥。”
  “……”
  时书脸色苍白,连忙把裤子往下拽,遮挡住白净秀气的脚踝。
  然后才想起来,问:“这地方真有这么瘆人?”
  “传言不能尽信,只是半夜哄小孩儿的故事,但其他的可以信。”
  谢无炽重新坐下了身:“那就是鸣凤司的方寸之地,确实是清白忠骨的坟场。把人骨头打断,脸面撕烂,自尊焚毁,血液放干,将人践踏的泥淖。”
  时书这一着急,连被亲的事情都淡化了,头皮一阵发麻,在意归在意,但似乎有了更重要的事情。
  “现在还这样?”
  “现在好一些,十年前的庚午年事变,才是把耗子养得最肥的时候。”
  时书砰砰跳的心脏在胸腔鸣叫,擦着额头的冷汗,示意谢无炽继续。
  “那群读书人忤逆犯上,其中上至部阁尚书,下至太学学生,联合在皇城门外逼宫请愿,请求陛下听从他们的建议。其中有人言论过激,触犯大不敬之罪,令陛下和太后震怒,深感有人故意挑事结党营私,于是下令通缉进入鸣凤司处死。”
  “本来,当夜的读书人跪在宫门外,听到敕令后只要离开便好,但他们铁了心不离开,一定要陛下纳谏,最终招惹祸患。死了上千人,都是这鸣凤司一手包办。”
  时书后背爬起一股寒意,看着眼前的虚空。
  眼前似乎出现了无数太学生跪在朱红门外的场景,脸上的一根筋抽了似的疼起来。
  “裴文卿的父亲,当时的户部尚书,正死在这次动乱当中。”谢无炽说。
  时书:“他也喂了老鼠?”
  “他?曝尸街头三日,才许子女收回尸身。”
  谢无炽一点一点将袖子折叠了叠:“这地方不宜久待,阴气太重,容易折损寿命。”
  时书实在没力气了,囫囵点头:“好想走,想睡觉。”
  这牢狱中鬼气森森,尤其到了深夜以后无依无靠,间或听到些野物的蛇行之声,十分可怖。
  时书身上又疼,还不知道要怎么睡,谢无炽坐回了草垛上:“过来,靠着我,留存些体力。”
  “这还是算了。”
  说完,嘴里又软乎乎,好像滚热的呼吸又在交融,气息拂过鼻尖,耳朵被他生着薄茧的虎口卡住,掌心用力蹭得通红,而唇舌间是让他头晕晕的吮吸水声,连接不断,湿热不堪。
  “……”
  “啊!”
  时书光想了一秒钟,立刻炸的耳朵通红。
  好想死。死之前先带着谢无炽一起死。
  时书硬撑了片刻。
  深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时书还是靠回了谢无炽的身旁。一夜漫长,中途时书起夜,看谢无炽靠着墙壁没动静,都有种这人是不是死了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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