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那几个人拿起地上的馒头,递给老爷,一群人牵着马,便笃笃笃地离开了驿站。
  时书嘴里没滋没味嚼着面:“那几个人,为什么不让进屋?”
  谢无炽:“刚才光线很暗,你是否注意到一件事。这位老爷的手上有非常多的伤痕,手指被锐利刺破,伤口层层叠加,意味着反复愈合后又反复剥开过伤口,他的手腕还有一道伤疤,大概几厘米,是被刀子割开的痕迹。”
  时书后背一凉:“什么?”
  谢无炽:“手腕肉疤纵深,不是误伤,而是被故意割开血管,放过鲜血。”
  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时书头皮发麻:“为什么,这不是割腕和自残吗……怎么会有人故意这样?”
  割腕,他当然明白。有的人在疼痛时,会伤害自己的身体得到缓解,只有伤害自己才能平息痛苦。割腕是很多心理创伤的人,采用过的伤害自己的行为。
  时书:“这位官员,很危险,所以驿站不让他进门吗?”
  “确实危险,但和精神上的疼痛无关。”
  时书:“怎么了?”
  谢无炽从方才看见那个人起,眉峰陡起,似有了重重的心事,眼睛被灯光的暗影覆盖。他唇瓣抿成了一道凉薄的线,眸子转向时书。
  “这次行程,应该比预计的还要危险了。”
  时书忍不住问:“难道是什么邪恶的教派,会挑唆教徒干这种事?”
  谢无炽:“我现在还不能十分确定,不过明天的计划先更改,要去一趟集市,买东西。”
  说完,谢无炽站起身:“走吧,回屋子了。”
  -
  又是赶路的大清早。
  不过现在,距离舒康府已经很近,不知不觉,时书和谢无炽居然已经走了七八天了。
  阳光晴朗的天气,时书后脚的水泡没好,谢无炽不让他走路,时书便坐在小毛驴上,谢无炽牵着驴,一起在山阴道上行走。
  “谢无炽,你突然买这么多布和棉花干什么?”
  谢无炽:“有用。”
  “我们是不是快到舒康府了?”
  “离舒康府还有一段距离,但到了离他最近的城池,安州,不出所料就在前面。”
  时书:“好奇怪啊,这一路,怎么什么人都没有?”
  谢无炽:“我看的地图上近路,大概没什么人。”
  时书打了个呵欠,眯了眯眼。舒康府,据说是一座十分美丽的城池,这座城池能够供养一种极其美丽的血红色花朵,连宫里也时常从这里调取。
  然后,几个月前,舒康府城外却爆发了极为严重的叛乱,一群落草为寇的土匪居然集结了数万人,立起旗帜自称为皇帝,沿途烧杀抢掠积累原始资本,收纳当地百姓,集结了十万人之众。
  时书渴了,他的眼前,这种名为“仪宁花”的鲜红花束,正好是花期,鲜红烂漫接天无穷,时书一路走,花朵便缤纷地掉落下来。
  偶尔落一枚到鼻尖,香气扑鼻。
  时书骑着毛驴,和谢无炽走到一处悬崖旁时,见到有一株仪宁花居然开花结果了,时书连忙道:“谢无炽,等等,我想吃这个果子!”
  谢无炽停下,看时书坐在毛驴上,伸手去摘绿叶中的果实。
  他摘不到,片刻,谢无炽道:“到我肩上。”
  时书:“啊哈哈哈你人真好,谢了啊!”
  时书跨上他肩膀,扶着小毛驴被抬高。伸手碰到了冰凉的果实,借着谢无炽的高度,他的视线也变得宽阔,无意望到了山头的另一方。
  “嗯?”
  时书捏着果实,白皙脸上目光停留。山另一边,他本以为是杂乱的庄稼,但等他仔细地看了以后,原来并不是。
  ——而是乱葬岗,真正的野坟地。
  舒康府镇压叛乱时,主要战役便发生在这条秀丽的山谷,选锋军中死去的将士尸体被带回。
  而乱匪的尸体们,就密密麻麻横在这山谷中,如野草。
  第27章
  从我身上下去!
  时书喊叫:“啊!!”
  谢无炽:“怎么了?”
  “快放我下来,谢无炽你先放我下来!我看到一个很恐怖的东西!就在前面!你跟过来一起看。”
  时书在谢无炽肩膀上乱动,谢无炽脸上似有隐忍,落地后时书没站稳,七手八脚往山坡的更高处跑。
  他好像被什么吸引,手脚并用抓着石头爬到一块巨大的圆石头上,放开眼,眼前霎时窥见了山谷中的全貌——
  战争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劳动力流失,尸体无人收拾,随意地弃置于地上。此时,尸体们在山谷中日晒雨淋腐烂当中,弯弯曲曲的黑水从一旁流过,山谷中升起缭绕的黑雾烟瘴,野兽群聚,残肢像枯瘪的土豆,悬挂或倾倒,宛如一片人间炼狱。
  时书:“你听说过吗?狮驼岭下的尸横遍野的人间炼狱,恐怕就是这样!是不是还没这么残忍?”
  时书抓住谢无炽的手腕。猫一样,瞳仁放大处于紧张和震动之中,手指也在发抖,是目睹残忍场面时生理性的反应。
  “好残忍。”
  时书眼睛竟然有了一圈红色。他眸子颤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谢无炽:“起风了,这片尸林的烟瘴和水流有剧毒,可能会导致传染病,我们快走。”
  谢无炽不由分说,拉着腿软的时书走下圆石,将他赶到毛驴上,沿崎岖的山路原路返回,两个人和一头驴在山路间仓促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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