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你乱翻别人东西?!”
  “这是朝廷事务,秉公查验。”
  时书:“呸。”
  收拾谢无炽的包袱,时书这才发现谢无炽装日记本那只羊皮袋子被拆开翻看一空,不用说,早被御史台审查过,一个东西散在衣物当中,与其说是木簪,不如说是发夹。
  ——发夹?!
  发夹?
  时书脑子里一震,拿起这枚发夹仔细查看。对着阳光。光滑干净为手工制作,木头纹理缠然其上。顶部缀着珠子的一头那形状不是常见的荷花、南瓜、花瓣等样式,而是——
  这不是hello kitty吗?!!!
  什么意思?时书浑身的血一下子冲到头顶,忍住了疯狂要叫嚣出来的“卧槽。”
  -
  时书拎着包袱回到院子里,一路思索这枚发夹,心中充满疑问。他现在迫切需要问问谢无炽发夹的主人,但谢无炽进皇宫仍在奏对之中,依然归期不定。
  等了几日仍没消息,时书等得一天天心神不宁。把那桌上放着的一尊佛,也不管是什么佛,用帕子擦洗干净后买来纸钱香烛,往小蒲团一跪:“菩萨,好久不见,好久没来求你了。”
  “并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这段时间跟他过得太好,把你忘了。”
  “求你保佑谢无炽活着回来,求你了。”
  “信男愿一生吃素,为你塑金身。”
  时书坐院子里擦了擦眼睛,没成想,门外忽然蹿进来几个人:“请问是谢家的院子吗?”
  时书:“你们是谁?”
  大概有十余人,都穿得十分喜庆,手中拎着红布鸡蛋桌案粮油等物品,满脸红光往院子里走,还放了串鞭炮:“报喜啦!报喜啦!令兄长让陛下亲封了御史,这是登龙门啦!”
  “御史?”
  时书心头一震,眼睁睁见着这群人进了门,迅速在房子内驱散喜气药水,做法似的在每间屋子内转悠,门口有人挑着一担一担的赐品,鸡鸭鹅和其他官员送的礼,把院子里摆了个满满当当。
  时书被人拉着手说吉祥话,他前几天还如堕地狱,没成想如今,这喜气的鞭炮吵得他耳朵疼。
  “公子,这花色适合你,以后都穿绸穿缎了,真亏你有个出息的哥哥!”
  “听说,谢御史前几天在朝堂上辩驳百官,痛斥丰鹿,把那些大臣堵得哑口无言!”
  “你真是好福气,哥哥有出息!这还是自文皇帝以来,第一个白衣入朝的官员……”
  “……”
  时书白皙的脸定住,神色勉强镇定:“他人呢?”
  胥吏打了个千说:“谢御史一下朝便被其他官老爷叫去‘高华楼’赴宴,庆祝这大喜的事。”
  “高华楼在哪里?”
  “东都城最大的酒楼,皇城外靠近府尹衙门的不远处,少爷,这块花色——”
  还有人要给他看新衣新布,时书甩开,把这群人扔在了院子里,大步朝着门外跑出去。
  时书在狂奔,从心口上耳朵漫上了热度和烧意。谢无炽,谢无炽……你还真没事啊?惊讶转为了狂喜,你有点本事嘛!兰台囚禁十日,夙夜不寐,吃尽苦头,挑战智力和生理的极限,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失败?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你现在真是平步青云了!
  途中有千辛万苦,但到达终点那一瞬拨开云雾见青天,那份欣喜无以加复。
  时书跑过街道,朝东都最大的酒楼“高华楼去。谢无炽有事在忙,时书并不想打扰他,但时书需要远远看他一眼确认是真的,这人还活着。他不愿意被动地等。
  东弯西拐,高华楼便临河建造在琉河河景最秀丽处,冬日有雪看河流结冰,春看桃花汛,夏看拂堤杨柳,秋看衰黄云天。这高华楼约莫有五六座,中间连接着浮廊走道,檐角飞翘,楼层一层压着一层,云阁一间接着一间,楼层中有琉璃灯,裁骨灯,华服往来,丹漆崭新,豪华奢靡。
  楼下石道上也停满达官显贵的马车和轿子,由一群人看守,只有富贵人家才允许出入。
  时书忍不住:“谢无炽,好啊,你是真的发达了,你靠赌命赌对了。”
  自己的失败固然难以接受,但兄弟的成功更令人破防。
  时书就路过看了一眼,立刻有奴仆呵斥:“有席吗?就看!”
  “………………”
  少管。
  你当我很想进去吗?你真的很装。
  时书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来,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绕过这楼往前走了五十几米,恰好是横贯东都的河,八月两岸柳树成荫,前几天刚下了暴雨,河流在暴涨之中,黑灰色的波浪一层掀起一层。
  “接下来……”
  “巡按全国……改……圣旨……”
  “站住,不能过去。”
  时书被守卫拦住,没想到这时,眼前看到了谢无炽。
  谢无炽不再穿着牢狱中那身单薄的外衫,而是正儿八经六品侍御史,绯红罗袍官服,方心曲领,束以大带,头佩生着软翅的乌纱,将那挺拔的背影显得一股权势无双的尊贵感,正与一群人站在河岸旁说话。
  官服中竟有紫袍大夫,身穿制服的官员侍立两侧,垂头恭敬地听着,谢无炽眉眼平静,睫毛垂落下来,依旧是目无下尘、无波无澜的模样。光看脸,这人和佛前青灯的修士并不殊然。
  “谢无炽……”
  时书胸腔内一片涟漪,那几人正缜密地说着什么,谢无炽转过脸来,背后滚滚滔滔的琉河黑浪。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