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时书一走到都统制的军帐前,便立刻有闻风的仆从喜气洋洋站在帐外:“二公子!”
  还有人抹眼泪:“二公子,终于找到二公子了!”
  “快快快,二公子请!”
  所有人,都把时书当成谢无炽的亲弟弟。
  兄终弟及,谢无炽的权威和荣耀,都投射到这个亲弟弟身上。
  ——倘若谢无炽自立后身死,一纸遗诏,他的一切权力便转移给时书,这是兄弟之间的血缘继承。
  “天下共主……”
  时书站在营帐门口,望着飞龙大旗上明晰的“谢”字,往前一走,竟然磕到了门槛。
  “二公子,无妨吧二公子!”有人匆匆扶他。
  时书跨进门内:“我没事。”
  谢无炽,就凭你的手段,走到这个位置,是不是只是时间问题?
  时书的心里一团乱,他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谢无炽实现他的目标,当上皇帝,依靠他对自己的感情,杀了他,接下来赢的就是自己了。
  “………………”
  时书站在营帐门口,意外自己这个念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魔念,这是自己的魔念吗,回家的魔念?
  时书进了营帐,正有侍从迅速把汤药端到谢无炽的案前。
  时书坐下,侍从上来问:“大人,可要用膳?”
  谢无炽抿唇,并不表态,时书道:“端进来吧。”
  谢无炽喜欢自己,哪怕再没心没肺都能感受到。
  ……很奇怪,被一个男的喜欢。电视剧里看过利用感情,那都是男女之间,时书明白利用两个词,却没想到过去利用一个男人的感情。
  饭菜还没端上来,时书看到桌上的汤药,道:“谢无炽,先喝药。你胃不是一直不好吗?这几天——”
  话说到一半,时书停下,他是为了自己。
  谢无炽坐着没动,时书犹豫后端起药碗,道:“喝一口。”
  谢无炽:“免了。”
  但时书的一汤匙褐色药汤放在眼前,谢无炽按住了手底下的纸和笔,启开唇,停了一秒才含住汤匙,视线第一次毫不躲避地和时书对视。
  奇怪。
  谢无炽的眉眼生的很贵气冷淡,漆眉长眼,睫下散着阴影时便有几分晦暗,整个人似乎阴沉难测,所以一开始时书总觉得他看人像看狗。
  现在,谢无炽看他,时书并无想法。
  手臂开始发软,很难忽略谢无炽是个男人并且对自己有感情的事实,很别扭,时书别开目光,再舀了一勺药给他。
  浑然如玉的白瓷勺,褐色药汤,还有他启开的唇。时书心里的不自在达到了顶峰,低着头一心一意喂药。
  不过喝了三五勺,门外的林盐端着饭菜上来,放在桌案,时书将碗递给谢无炽:“你快喝,喝光了吃饭。”
  谢无炽接过药碗,喝到碗底沉着的药渣。
  时书转过视线坐到餐桌旁,一边吃,一边也在漫无目的思考。谢无炽性瘾这个毛病还在吧?这一年多怎么过的?如果留在他身旁,最后以他的宠爱夺去权力,是不是还要满足谢无炽的生理需要?
  这下满足他的生理需要应该不再是以前好兄弟擦边,亲吻,拥抱,得被他上了吧?像相南寺那两个和尚,或是三千里风雪驿时的侍卫和太监,一方压着另一方,摇动腰和摇屁股。
  “……”
  被他上几年,然后把他杀了,自己回家……
  “……”
  时书抓着头:唉。
  但是能回家,不用呆在这里了。
  时书和谢无炽没说话,只有筷子碰到碗沿的铿锵金玉之声。两个人安静吃自己的饭,直到吃完,时书道:“我要回去了,谢无炽,谢谢你招待。”
  谢无炽的玉箸一下停住,时书喉头一滚,我说得过分了吗?谢无炽唇色发白,看了他片刻,倒是一句话也没说,但谢无炽开始咳嗽,用手帕掩住唇。
  板桥旁刚见面那天谢无炽狩猎归来,谢无炽身体悍然,而就三日之间,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听到这句话,脸上更是血色俱失,只有一双眼睛逐渐充斥着血丝的红。
  谢无炽转头走到一旁,喉咙里似乎被血沫呛住。
  时书刷地站起身,道:“谢无炽!快来人!”
  林盐进来,谢无炽走到里侧的睡卧了,隔着屏风时书听到剧烈的咳嗽声。
  时书待在原地,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走进睡卧,谢无炽脸色灰暗,坐梨花木的椅子里喝水,浑身像是沉入海底。
  时书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男人为自己这样,室友失恋嗷嗷哭几天就接着打游戏了,谢无炽身体健康劲悍,但他现在居然几日之间撕裂成这样。
  谢无炽俊朗的脸发白,眼睫虚虚地垂下,眼中无神。看到时书,慢慢从柜子里取出一袋银两:“拿着走。”
  时书:“啊?不用给我钱,我不要。”
  “我希望你能多活几天。”
  时书:“我不要,我住的地方,不需要这么多钱。你身体……”
  谢无炽:“我没事。”
  “总之,钱我不想要,细说的话,那二百两银子我还没还给你。”
  谢无炽寂了半晌,才哑声道:“时书……”
  时书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想说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门外恰好有人来禀报:“大人,陶将军求见,有要事相商。”
  “先下去,等着。”谢无炽明明没什么力气了,从椅子里坐起身,“我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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