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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晏伽落在矮峰上,看着一切如旧的草屋的小院,心底有些感叹,以前和同窗逃学到此,偷得浮生半日闲,如今故人都不在了,这里却依旧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说也奇怪,这地方少有人知,又怎么会有人常常洒扫?
  晏伽想着便掀开门帘,推门走了进去。屋内窗明几净,他走到桌前,伸手抚摩着案台上陈年的刻痕,叹了口气。
  他有三年没回来了,总以为已经不记得这里的样子,却没想到一切依旧如此清晰,就仿佛他昨天才来过这草庐。
  内间摆着檀香架和凉席草案,桌上陈列着汝窑青瓷,还有本翻到一半的书,被窗外的风吹得乱飞。不知道上一次来这里的人是谁,看来雅兴未尽,连茶盏也懒得收好。
  晏伽走过去将书合上,看到那是一本《明月咏流集》,而且是百年前越陵山的一位名士明台先生所汇编的版本。他记得自己根本读不下去这书,行文太过晦涩难懂,引经据典掉书袋,看两眼就头疼,大概只有那几个人会。
  他正陷入冥想,忽然听到窗外几道剑鸣声,接着又闪过数个身影,不由分说地落下了一道结界,瞬间将他困在草庐之中,连四面的窗子也咣当合上了。
  “万师兄说得没错,果然在这儿!”有人得意叫道,“快,放信号!”
  一簇烟花陡然升空,穿过越陵山的群峰雾海,在空中炸得万紫千红,又簌簌落下,残红飘了漫天。
  拜月顶本就宽广开阔,在此处放出信号,方圆百里都能尽收眼底,此刻大概越陵山所有人都已经看到了这里的烟花,少不得要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晏伽面无表情地放下书,捏了捏眉心,觉得最后一丝耐心已然耗尽。
  他当然可以硬冲出这里,但代价便是这座草庐被尽数焚毁。但凡有知晓他名号的人,必然也清楚他从不会为这种低阶术法结界所困,然而这些人明显有恃无恐,竟试图用如此脆弱的陷阱困住他。
  方才听那几人所说,是“万师兄”让他们到此埋伏,大概便是凌绝宗的万留风了。然而对方根本不可能知道此处对他而言有多重要,除非——是有其他人告诉万留风可以这么做。
  很快,晏伽就听到了门外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剑鸣声。
  “何人在此造次?”
  这个声音冰冷又威严,是个女子。晏伽听得一愣,立刻走到了门口,伏在门板上仔细听着。
  “凌仙师,您来得正好!”先前施放结界的一人忙不迭迎上去,“我等乃凌绝宗门内二等弟子,路经此处,竟然发现越陵山的旧日叛徒也逃窜至此,便将这仙道之耻围困草庐中,听候你们发落。”
  那名女子默了默,才问:“你们说的人是谁?”
  对方清了清嗓子,说:“正是三年前荼害仙道、叛出越陵山的罪人晏伽!”
  在众人簇拥之中,一位身穿玄鹿羽衫的女子走了出来,模样艳若朝霞,手持三尺青钢剑,剑锋一振,周围人噤若寒蝉。
  “那么,他在哪里?”
  答案不言而喻,女子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落在紧闭的草庐小门上。
  “原来如此,那真是辛苦诸位特意将他围困在此了。”她嘴角勾起一抹晦涩非常的笑意,“把门打开,我要亲眼确认。”
  很快就有随行弟子上前,施法解开了结界。那几个凌绝宗弟子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这是他们使尽浑身解数落下的囹圄咒,本以为固若金汤,竟然被这些低阶弟子轻易破开,多少有些丢人。
  晏伽深吸一口气,自己动手推开了门,咣当一声,连草庐都震了三震。
  他缓缓摘下斗笠,露出那张全越陵山上下都再熟悉不过的脸。曾几何时,仙道血雨腥风、飘摇动荡,都拜这张脸的主人所赐。
  女子望着他,神色惊诧,许久才回过神来,握剑的手毫不犹豫地挥了下去,对左右说道:“给我拿下!”
  晏伽稳如泰山地抱臂立在草庐前,丝毫不为所动。
  凌绝宗的几人正在得意,忽然看到女子身旁的那些弟子竟然朝着自己冲了过来,还不等反应,便纷纷被按倒在地。
  “你们什么意思?!”为首一人梗着脖子骂道,“好啊,我懂了——原是你们越陵山蠹生于内,败类还不止一个!”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晏伽从前在越陵山时的师姐、仙道第一美人凌绡。
  两人并非师从一人,凌绡乃是长老臧琼云的首席亲传。不过越陵山上下皆以师兄弟姐妹相称,按辈分来算,晏伽应当是她的师弟。
  “擅闯山门之徒,无论身份,皆是越陵山的敌人。”凌绡一步步走近,竖起剑锋,“擅入者,死。”
  “谁敢动我们!”凌绝宗众人色厉内荏,只担心对方会不会是真的起了杀心,“越陵山果真包藏祸心,等我们大师兄知道了,当心你们全门上下身败名裂!”
  “大师兄——你是说那个恬不知耻、背弃门派的叛徒?”凌绡冷笑,举剑指着这人,“我倒想起来了,这些年姓万的在你们凌绝宗的确风光,一堆儿蠢材里发现一个拔高的,还真把自己当将军了。”
  “你们……黑白不分,包庇护短!”
  “你们该庆幸是我师姐动手,而不是我,否则你连骂这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我剜掉舌头。”晏伽拍了拍袖子上的灰,轻蔑道,“眼下还不如先关心一下,你们那位万大师兄眼里,还有没有诸位的死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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