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怎么办,有点不想放手了。
魏朗星怕他醒,最后还是将人轻轻放在了床上。
唐玉安的四肢在碰到床后就微微蜷缩了起来,魏朗星看到过,星网上说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他心中发酸,把亮光调到了合适的亮度,坐在床边。
刚才还很平静的唐玉安此时皱起眉头,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是做噩梦了吗?
魏朗星心想,回去以后可以问一下治疗师有没有什么温和的安神药物。
他想的并不全对,唐玉安这时没有做噩梦,但他的梦境并不让人愉快。
又是一段回忆,他变回了正在发育的纤瘦少年,无措地光脚站在地板上,不敢抬眼去看面前暴怒的母亲。
唐玉安有些冷,感觉寒意从脚底向上蔓延,但他找不到拖鞋在哪里,因为母亲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砸碎了,书架倾倒,瓷制摆件的碎片也没人收拾,他只堪堪找到一块稍微干净一点的地面。
母亲在原地踱步,神色癫狂,嘴里念念有词。
“我的耳环,那可是我结婚的时候爷爷送给我的,是我的传家宝,绝对不能丢,绝对不能丢……”
说着,她突然捡起一本书砸向唐玉安:“你到底把我的耳环偷到哪里去了,说!”
唐玉安侧身躲开,书角擦过他的头发,如果他站着不动,绝对会被砸得头破血流。
他没有争辩,并不是因为他心甘情愿被诬陷,他只是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爸爸说过,妈妈有病,犯病时什么都听不进去。
唐玉安已经见识过好几次了,有时是做着饭突然把火开到最大,有时是二话不说开始砸东西。
治疗师说,这是先天的精神力缺陷,治不好的,只能多加看护。
唐玉安很想理解妈妈,生病不是她的错,但他就是觉得有些不公平。
为什么妈妈犯病的时候撒火的对象总成自己呢?她即使思维有些糊涂,也没跟弟弟唐泽动过手。
现在爸爸更是带着唐泽出去逛街了,妈妈在这时候突然发病,唐玉安不知道怎么做,只能沉默着躲闪。
妈妈的耳环总是收在她房间的小柜子里,唐玉安根本没有接近过,怎么会知道耳环的去向呢?
眼看妈妈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唐玉安解释说不是自己拿的,妈妈却完全听不进去。
这个时候,其实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唐玉安的目光瞟向门口,下一刻却被抓住了胳膊。
他抬起头,这一瞬间被妈妈的表情吓得有些说不出话。
那样一张扭曲的布满了沟壑的脸,两只眼睛像野狼一样阴森森地盯着他,让唐玉安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个披着妈妈的皮的恶鬼。
她的声音也变得刺耳:“想跑?你这个讨厌鬼,偷了我的耳环就想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拽着踉踉跄跄的唐玉安来到卧室,把他掼到了地上。
唐玉安本能地想要离开,妈妈却堵住了门。
他这时是真的慌了,想要叫爸爸过来,却想起爸爸根本不在家。
妈妈蛮横地拉开抽屉,一边翻找一边咒骂:“该死的小贼,吃我们的住我们的还不知道感恩,居然敢偷东西,这个白眼狼……”
唐玉安很想冷静下来,但他终究还是一个无法控制住情绪的孩子,只能用手背擦去模糊了视线的眼泪。
他看见妈妈突然对自己笑了一下,顿时毛骨悚然。
妈妈说着话走近:“喜欢耳环是吗?这么想戴,可惜没有耳洞,我就帮帮你……”
直到她走到跟前,唐玉安才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一根粗针。
他转身就要逃跑却被抓住衣服扯了回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但恐惧让他动弹不得。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寄希望于妈妈赶紧恢复正常。
眼看着那根针越来越近,他求饶道:“妈妈你别这么对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这么对我,求求你……”
他的祈祷被疼痛取代,针尖扎进他的耳垂时,他惨叫起来。
————
魏朗星终于把人给叫醒了,看着唐玉安睁开眼睛,他松了一口气,替他擦掉鬓边的冷汗。
刚才看着唐玉安在噩梦中挣扎却无法将人唤醒,连带着精神力都开始波动,他差点就要叫急救了。
醒过来就好。
他倒了杯水回来,想要将唐玉安扶起来,却发现人状态不对。
“玉安?”
唐玉安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头发凌乱,手臂搭在床边无力地垂下,像一个被丢弃的玩偶。
魏朗星的心一下子乱了,又轻柔地喊了两声,希望让他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来。
可是,当他看到一滴眼泪从唐玉安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时,他却发不出声音了,只能机械地替他擦去泪水。
似乎是他的触碰起了效果,唐玉安忽然开始大口喘气,眼泪掉得更凶了,呜呜咽咽说着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魏朗星把耳朵凑过去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只有一个“疼”字,反反复复。
魏朗星不知道他为什么疼,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也跟着牵扯着疼起来了。
“哪里疼?”他握住唐玉安发凉的手,一遍又一遍问。
“玉安,你哪里疼,告诉我好不好?”
唐玉安听到了他的声音,答道:“耳朵,我的耳朵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