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凤明没答,抬下巴指向景恒:“淮安侯公子,把他送回淮安去。”
  严笙迟扛起景恒,拿出火折子,为凤明照路,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溶洞。
  凤明慢慢往前走着,头也不回:“把这溶洞炸了。”
  严笙迟:“……是。”
  第6章 东厂
  金兽口中烟雾徐徐,燃着大内特有的龙息香,这香沉,烟气如雾缓缓落下,龙蛇般蜿蜒散去。
  这样浓的香,却掩不住寝殿里的苦涩药味。
  汤药沿着凤明唇边漏出,全淌在胸前衣襟上,好容易喂进去一勺,严笙迟一口气还未松下,凤明又将药吐了出来。
  汪钺端着白瓷描金汤药碗,直流泪,颤着声哄着:“将军,将军,不喝药可不成啊,您张张嘴。”
  旁人都尊称凤明为‘督主’、‘九千岁’,只有汪钺仍习惯叫凤明将军。
  听见这熟悉的称呼,凤明微微皱起眉,梦呓般嘟囔着什么,严笙迟靠近了去听,说的是:
  “不喝,药苦。”
  “神医早说了,不叫动内力。进进出出几十人跟着,还看不住,说跑就跑。”
  严笙迟就如蚂蚁上了蒸锅,背着手在屋里转来转去:“多大的人了,这样任性。”
  汪钺捧着碗,哭得抽噎起来。
  严笙迟被他哭得心烦:“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就不能看住他吗?”
  汪钺只不理他,抹了抹泪,一边哭,一边喂汤药。
  “别哭丧,没死呢。”凤明张开眼。
  汪钺立时止了泪,欢欢喜喜把药碗递给凤明。
  凤明睨了一眼里面浓黑的药,接过药碗,仰头喝尽。
  汪钺靠近凤明,窸窸窣窣地在他耳边告状:“严大人说您任性,还怪我看不住您。”
  严笙迟:“……”
  他还在这儿呢。
  凤明瞧着汪钺,寒声道:“你愈发没规矩了。”
  汪钺闻言,一双杏眼又含起一包泪,嘴一瘪又要哭,凤明立刻将目光从汪钺身上转开,生硬地落在严笙迟身上:“严笙迟。”
  严笙迟气得险一个倒仰,然而这一出也不是首次了,早已习惯,只恨自己哭不出来,不会扮委屈只能干受气。
  凤明坐起身,看着被汤药浸湿的前襟,微微皱起长眉:“……汪钺,不会伺候人倒也不必硬要伺候。”
  汪钺气鼓鼓。
  “算了,”凤明用冰凉的手指轻揉太阳穴:“你下去歇着,让双喜来伺候。”
  汪钺闻言,重重把汤药碗放在床头,摔门走了。
  这猖狂劲儿。
  严笙迟苦笑:“您就纵着他吧。”
  旁人哭,凤明只觉烦,恨不得将他眼珠子给剜下来,汪钺一哭,凤明总是拿他没法子。
  凤明捡起块儿蜀锦帕子,随意擦擦胸口:“一物降一物,他总能哭得我头疼。”
  “头疼是余毒发作,”严笙迟认真道:“你真气内力耗尽,难以压制体内余毒。”
  凤明毫不在意:“刺客是谁?”
  严笙迟答:“查清了,是那群文官的人。”
  大齐的天下,是齐/太/祖亲手打下来的。
  齐朝之前的王朝是国号为‘乾’。
  乾朝长期重文轻武,造成中原王朝积贫积弱,自丢失燕云十六州,外族屡次犯边,致使中原大乱最终衰亡。
  这教训太惨痛,大齐引以为戒,历来依靠武将以巩固国防。
  这一现象在齐高祖达到巅峰,高祖一生最大宏愿就是拿回丢了几百年的燕云十六州,因过于重武轻文,以致文臣手中权力大幅压缩,处境尴尬艰难。
  所谓物极必反。文官士子为保全自身,不再内斗,而是拧在一起,联合对抗武将集团,不惜以死为谏,几番改变圣令。
  为遏制此象,齐高祖重用凤明等宦官,建立东缉事厂,赐监察百官、先斩后奏之权,为的就是瓦解文官集团。
  监察之权原在锦衣卫,然锦衣卫勋贵出身,高祖信不过,故将许多权力下放东厂。
  缉事厂得皇恩初建,自然要作出成绩来,一时间朝野内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逻卒四出,天下骚然。
  凤明掌管东厂多年,缉查百官言行,文臣们痛恨他、惧怕他,在朝野内外不断与凤明作对,总盼着凤明失宠,好能解散东厂。
  直到五年前,齐圣宗景衡驾崩,凤明扶持新帝,权力登顶,一手遮天,文臣们不得不低头,暂时放下松风傲骨,跪在凤明脚下,就此屈从。
  为何不敢死谏了呢?
  这死谏奏效,全在于帝王注重声望,不敢大肆屠杀文臣,在史书上留下个暴君名声;凤明不在乎这个,谁敢以死相逼,他就先送谁一程。
  东厂与文官对立已久,凤明一朝万人之上,文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还是内阁首辅甄岐率主动站出来,做了头号阉党,以调和凤明与文臣集团。
  这群文臣口服心不服,蛰伏起来,如暗处毒蝎,伺机而动,总是很乐意给凤明添些麻烦。
  此番景恒入京,正是个离间凤明与淮安的好机会。
  “首鼠两端,”凤明扔下帕子,冷笑一声:“这么些年上蹿下跳还不够,如今连借刀杀人的法子都想出来了,真难为他们。”
  严笙迟低下头:“他们对付不了您,便想拉上淮安侯做底牌。”
  淮安确实是张好牌。
  江南多士子,扬泰二州又有着自称‘清谈国事’的南林七杰,向来反感阉党,与淮安侯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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