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边电光忽起,紫色电光映在景恒脸上,汪钺一瞬间寒毛乍起,几乎不敢回头。
  他僵硬着脖子,缓缓回头。
  雷声滚滚,如战鼓擂在耳边心间,在闪电紫光的余亮中
  十步外,凤明面无表情,全身湿透,提刀静立,无一丝活人气息,犹如尊石雕修罗,衣衫血渍点点晕染开来,淡粉色水柱从袍角淌下。
  刀上鲜血被大雨冲净,露出令人胆寒的底色。
  汪钺咽下口水,眯起眼,手扶上腰间软剑,轻声说:“景恒,一会儿你赶紧跑,千万、千万别回头。”
  景恒上前半步,挡在汪钺面前。
  汪钺急道:“景恒!”
  景恒嘘了一声:“你吓到他了。”
  汪钺:“……”
  景恒朝凤明伸出手:“凤明,别怕。”
  他慢慢朝凤明走过去,一步、两步、三步。
  凤明微微歪头,动作滞涩,生锈似的,带着诡异可怖的卡顿感。
  杀神临世莫过于此,着实令人心生恐惧。
  凤明缓缓举起刀,正对着景恒,雨水打在刀刃上,四溅崩散。
  汪钺屏住呼吸,心想:完了,景恒死定了。他狠了狠心,终是做不到眼看着景恒送死,上前拉住景恒:“先走!”
  汪钺的动作之下,凤明瞬间出手!
  汪钺功夫不差,但凤明武功更好,发了疯的凤明武功几乎堪比全盛时期,出手狠绝,招招致命,化为真正杀神,一招一式都是冲着取人性命,以攻代守,身形快比闪电,残影都难捕捉的到。
  汪钺抽出腰间去软剑,雨水中,细长软剑穿云破雨,眨眼间二人已过数招。汪钺怕伤着凤明,并不敢以命相搏,很快落了下风。
  刀剑相撞,雨水飞扬中,火光四溅!
  汪钺手中一松,抵不过凤明倒下的大力,虎口震裂,软剑脱手而出。
  他闭上眼,只等那挟着狂风暴雨的一道劈在颈侧。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汪钺张开眼,一高大的身影挡在他面前。
  是景恒!
  景恒个子很高,挡在他身前宛如一棵拔地而起的参天大树,能够遮挡一切风雨摧折。
  凤明的刀没有落下,他举着刀,硬生生止住去势,内力反噬之下,唇角漾出一丝鲜血。
  又很快被雨水冲去。
  凤明握刀的手背上青筋紧绷,他手稳极,这般大力握刀却全然不抖,宛若泥塑金雕,生冷无情。
  漫天大雨,雷声轰鸣,景恒面不改色,他越过刀,紧紧拥着凤明。
  汪钺:!!!
  “找到你了。”景恒抱紧全身湿透的凤明:“不怕了。”
  凤明唔了一声,握刀那手脱力般垂下,长刀收在身侧。
  他们在雷雨电光中相拥。
  过了许久,凤明长长地倒了一口气,仿佛从一场巨大的梦魇中倏忽惊醒,手中杀人无数的长刀猝然落地,狠狠砸入积水之中。
  瓢泼雨声里,凤明梦呓:“我又杀了好多人。”
  景恒亲亲凤明额角,拨开他脸上的湿发:“下次我帮你杀,你就不会怕了。”
  凤明将头藏在景恒胸前:“嗯,您下次要早点来。”
  “嗯。”景恒抱着凤明,歉然反思:“是我不好,我来迟了。”
  “一点点晚。”
  凤明仰首去亲景恒下巴,暴雨声中,凤明声音极轻,朝露般遇光即散:“我好想您,陛下。”
  景恒:!!!
  !!!
  !!!
  !!!
  !!!
  气炸了。
  第20章 想得都疼
  凤明醒时,山间大雨仍然未停,他的头正枕在景恒大腿上,景恒手持面巾,轻轻擦拭他的乌黑长发。他撑着塌半坐,双臂酸软,将干未干的长发散下来,一截苍白脖颈在青丝中若隐若现,显出几分柔。
  美人病弱,半倚半靠,景恒心中柔软,专注的目光莲藕似得拉出丝来。
  汪钺别开眼,不见为净。
  妈的,欠了这玩意一条命,真的烦。
  凤明摸了把头发,面露狐疑:“头发怎湿了。”
  “外面下雨了,你淋了雨,汪钺伺候你沐浴更衣,”景恒道:“放心吧,汪钺守你守得紧,一根汗毛都没叫我瞧见。”
  凤明凝神回想,无论如何也找不见这段回忆,便知自己又发了疯,他回忆道:“我出门查探,听见有人争吵,听二人言语间提起,原是有人假扮工匠,混入地宫借机偷盗。”
  “捉了人来问……”凤明掌心按在太阳穴上,似觉头痛,皱眉不言。
  景恒将凤明揽回怀中,让凤明靠在他怀里,以指为梳,为他拢发:“别想了,再歇会儿。”
  一场山雨,难得消解去几分暑热。外面昏昏暗暗,风雨大作,淋淋飒飒的雨滴打在树上、地上,哗啦啦的,更显得室内分外安静,景恒怀中温暖干燥,为凤明隔出一方天地。
  许是因在道观,景恒身上染了香火气,是沉麝,是紫檀,是生烟。
  是庙宇中高大的神明、是供奉了千年的明灯。
  凤明阖眸昏昏欲睡,他交代汪钺叫东厂来此彻查,又说对盗贼严加审问。景恒和汪钺对视一眼,谁也没提那些人都叫凤明宰光了。
  汪钺应声退下,景恒搂着凤明哄他睡。
  凤明困意极重,身上也无力,提不起精神,因毒素狠狠透支的生命力,几乎消耗殆尽,即便如此,还是睡不着。他的双腿早年受过寒,今日又疼起来,膝盖环关节处如有针扎。他拧着眉,静静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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