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嗯。”景恒笑着应了,举杯敬彩墨:“常来淮安玩。”
  彩墨回以一杯。
  酒足饭饱,景、凤二人辞别彩墨。
  凤明看着彩墨:“在江城呆腻了便回京城,如今不会再有人提起旧事了。”
  彩墨笑:“那我还能接客吗?”
  凤明闭了闭眼,咬牙道:“随你。”
  景恒忍不住笑:“我有好多兄弟,个个身强体健,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景恒的兄弟,还能有谁,除了东厂就是锦衣卫了。
  凤明道:“锦衣卫禁止狎妓!”
  彩墨一听是锦衣卫,眼睛都蓝了,冒着绿光:“我不收钱。甚至可以给他们。”
  凤明道:“东厂也禁止狎妓!”
  “您快走吧。”彩墨拿起雀羽团扇,扇了扇,瞧着景恒实在顺眼,替景恒补了一句:“有空您试试就知,当真快活极了。”
  说完利索的关门,拴死。
  门外的凤明走出好远,才反应过来彩墨说的是什么,恼羞成怒,恨不得拆了红销藕花楼。
  景恒搂着哄了半天,保证【绝对不试】、【肯定不会快活】,【我想都不敢想】,【不打你主意】,【以后再也不和彩墨见面】。
  诸如此类,哄了一路,才保住江城第一销金窟红销藕花楼得以存续。
  作者有话说:
  景恒:我说的全是反话。
  第47章 旱灾
  应城是江城去往江陵方向的必经之地, 是楚乐侯封地的极东之城。
  此处为古楚旧地,是西入荆门的第一道关卡,四季分明, 大小河流十三处,府河与汉北河两条大河贯穿其中, 草木丰茂,以杨柳槐榆桑桃为主, 农业发达, 交通便利,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这方华茂的土地上,汇集数以千百计的灾民。
  百里桑林,桑叶与树皮尽被剥去,一颗颗死树狰狞扭曲的伸着枝桠, 面容不甘地死在这个夏季。
  野菜, 青草早被挖光,草根都被饥饿的人们挖来充饥。大好平原好像被铁犁来回犁过三遍, 红色土壤翻出,坑坑洼洼, 如同一张烫伤未愈的脸, 满目疮痍。
  官道之上,楚乐侯派遣重兵把守, 不许一个灾民越过应城,逃到东边去。
  这命令显然推行许久, 逃命的人已经麻木,再没了开始哄闹、硬闯地精力, 了无希望地躺在路边, 若非胸口微微起伏, 真与死尸无异。
  楚地气候闷热,久无大雨,太阳亮得发白,炽炽挂在天上,恍若天罚般,灼烧着这片土地。
  焦金流石,荒野千里。
  饿殍遍地这词,大家都在史书上见过。但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会知这四个字承载了多少的人命。
  他们在天灾中死去,别说姓名,甚至连数字都不曾留不下。太多了,于是在这一刻,他们命贱如同蝼蚁,没人有心思去数,只能用‘遍地’、‘千里’这类笼统的词汇,草草记录他们的一生。
  也是这一刻,景恒终于明白了凤明为何会说,多少赈粮都会不够。
  因着重兵把守,景恒与凤明没有骑马,景恒提着个包袱,里面装着他与凤明三日的口粮。
  三日后,无论能否成功杀掉楚乐侯,他们都必须回到江城。
  “灾民就像蝗虫一样,”一官兵站在凉棚下,饮着茶,目光如鹰,紧紧盯着这些可恶的灾民:“咱们应城水源丰富,少下几场雨本不碍事,可灾民打西面逃过来,蝗虫似得,把沿路的庄稼树皮都给啃了,最后聚在这儿等死,白白拖累了好些城县。”
  另一官兵杵着长枪:“谁说不是,我家养的桑树都叫他们给薅秃,蚕都饿死了。”
  这士兵家中有片桑园,养蚕缫丝,织成的楚云纱价值不菲,他家中不差银钱,平时出手大方,常请弟兄们喝酒。
  其余官兵一听他家蚕饿死了,纷纷抱怨起来:“真是该死。”
  “大热天的倒叫咱哥们晒着受罪。”
  “灾民肮脏污秽,自他们来了后,这汉北河瞧着都浑浊了许多。”
  “还要分出粮食养他娘的!”
  “可不是,自从他们来了,河水水位都低了许多。”
  此处官道紧邻汉北河河道,并不缺水,也正是如此,才引灾民聚集。诚如那官兵所言,所谓十里不同天,今年虽旱,但严重之处都靠西边,应城降雨虽远逊于往年,但远不比江陵等地那般难以为继。
  灾民逃到应城来,给应城带来的影响更甚于旱情,驻守官兵俱是本地人,自然对这些灾民没好脸色。
  “朝廷不许灾民四下逃难,正是这个缘故。”凤明小声解释:“一地受灾再重,终是有限,治理起来也容易。若任由散入各地,易与本地住户起了冲突,次生民愤。”
  景恒若有所思:“纸上得来终觉浅,坐在金銮殿里、看再多奏折,都不如亲眼看上一看。”
  凤明道:“做皇帝原也不用甚么都知道,我自会替他料理。”
  “他现在十岁,你替他料理,难道他三十岁、五十岁你还能替他料理?”景恒说完,想象出凤明八十岁还提着剑要砍人的样子,忍不住弯眼笑了。
  凤明闻言神色不变,只深深望了景恒一眼。
  他中毒已久,来时朱汝熙给他诊脉,断言毒素已深入肺腑,只余一年寿数。
  正因如此,体内功力再压不住‘石虫蜜’之毒,他的功力也渐渐恢复,如今已有十之三四,待到全盛之日,便是他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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