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就此别过
灆煜这几天身体有些微的异状，不明显，只偶尔在晚上琴薰入睡后，他能稍微安心休息时才会出现。
体温有些偏高，口乾和浅眠。
虽然大多动物为了感知危险都很浅眠，但在医研中心如此安全的环境下，动物们的睡眠时间还是可以拉长一些的。
可是灆煜却在这几天莫名半夜就会醒来。
醒来后会有片刻的意识模糊，情绪不自觉低落，等清醒后又彷彿没事一般，像作了一场五分鐘的梦。
这日他照例在小兔子用过早餐后带他到外面的小花园散步，听对方絮絮叨叨那些不知从哪听来的八卦小事。
灆煜的身高接近一百九十公分，琴薰变成人型一百七十五，比他那两位同胞兄姐还少了三公分，体重方面，琴雅看起来已经挺瘦了，他甚至比他姊还轻了五公斤。
蓝沐薰半掛在灆煜的手臂轻喘，心里大骂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
美人鱼有了双脚就能上岸行走根本是放屁，他一隻四脚免子化为人形都几天了还是不能走太久，四脚跳和双脚走的施力点不一样，他走没几步脚就犯疼。
明明原本就是个人类，这会儿真的变成人居然不会走路了？
灆煜心里想着事，发现身边这人几乎是被自己拖着走的时候忍不住嘀咕道：「明明原形的时候这么能吃，怎么变成人的时候跟小鸡啄米似地没几口就喊饱，现在感觉还没你是兔子的时候重。」
蓝沐薰立刻吹鬍子瞪眼回他：「你这比喻也太夸张了吧？什么『现在没兔子的时候重』，乱讲！」
灆煜双掌微微平举比了个大小，说：「变兔子的时候这么大隻还圆滚滚的，有肉一点好，也比较健康。」
「喂！我现在是病人，胃口不好也很正常吧？」蓝沐薰本来生气地要松开手，发现自己的脚还是有点疼后又继续抓着对方。
「你那哪是胃口不好？你哥哥姊姊送来的零食就没见你少吃过。」灆煜义正词严。
「你！」蓝沐薰要再开口继续回懟时，才惊觉灆煜今天怎么怪怪的？
平时他俩虽然也会斗嘴，但灆煜的口气都是逗着他玩，几乎不会像今天一样不耐烦。
这个不耐烦也不像针对他，反倒是……
他抬头凝视着灆煜的双眼，有些没精神，还有点黑眼圈。
皮肤都偏黑了还看得到黑眼圈，那真的是睡眠不足影响情绪了吧？
「灆煜，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的眼神从观察变成忧心。
灆煜也知道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原本有些懊恼刚刚说得那些话会惹怒小兔子，没想到对方居然没生气还发现他不舒服，反过来担心他。
「嗯，我最近睡不太好。」他坦白道。
「那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啊？怎么会忽然睡不好？」
「我……」灆煜犹豫片刻，看到小兔子担忧的双眼后还是选择继续坦白：「我可能要发情了，这两天有点症状。」
沉默而尷尬的气氛发散开来，蓝沐薰知道他的意思，垂眸叹了口气，也没管自己脚疼不疼，松开手缓慢跺步到一旁的花台坐下。
灆煜忐忑地嚥了口唾沫，走到他面前蹲下看着他。
蓝沐薰凝望着他半晌，开口问道：「你要去找你的雌鱼鹰了，是吗？」
「发情不代表就要求偶或交配，那只是一个成熟的身体会经歷的过程，也不会只有一次。」灆煜温和地解释，「发情这段时间会有点不舒服，精神无法集中，脾气也会不太好……」
「哦。」
「但是每个物种具体的发情时长不一样，在这样的精神状况下我担心没办法好好照顾你。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要先跟你请假，等发情期过了我就回来继续上岗。」
蓝沐薰静静地回视着灆煜，他知道对方是在认真地自我评估后，明白自己的状态真的有无法自控的可能所以才会下此决定。
他老攻一直都是很有责任感的人，不管是不是愿意做的事，接手就不允许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出差错。
要不然然煜初期也不会一直把类似「都是他的错」这些话掛嘴边，成天歉疚。
然煜往事不堪回首，訕訕道：「先别ＣＵＥ我，灆煜还在等你回答。」
「其实我也没什么事了，就是多练习走路就行，这种事让谁来陪都一样的。」蓝沐薰说，「你不用担心我，该休息就休息，我再联系我哥他们来处理就好。」
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这几天倒是一直记掛着容器还在停云组的事，总想找机会溜去看看。
假如灆煜必须请假，也就代表对方是「落单」的情况，以雅雷克的手段肯定会找机会对分灵下手，他必须想办法拖住容器。
「我……应该不会很久。」灆煜见他心情不佳，乾巴巴地说。
「没关係。」蓝沐薰说完这句后瞬间又变回兔子，「帮我拿着衣服，我要回停云组。」
「琴薰？」灆煜不解他为何要变回原形，不是才说要练习走路的吗？
「反正第二性徵发育了，接下来只是等发情期，我回停云组碰碰运气。」
「碰什么运气啊？」灆煜不悦道，「继续回去看那隻鸟吗？」
「没有，和大家聊聊、谈心、分享生活，从当中找寻契机。」
蓝沐薰变成兔子后蹦起来很顺畅，没了足部那种酸痛感心情好了一点，故意也装得不悦地说：「你在不高兴什么？你又不喜欢我。」
灆煜立刻反驳：「我没说不喜欢你。」
「你也没说喜欢我。」
「我……」
「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跨物种这事，那我们最好就此别过吧！」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鹰与兔的亲密度上涨，然煜已经多多少少能感知到灆煜那边状况了。
所以，其实灆煜是喜欢他的他知道，不过有些原生物种根深蒂固的观念没那么好打破。
这几天他和然煜讨论过这件事，如果真的没办法，那容器那边他们自己处理，总之保护好灆煜别出事就行。
然煜也不想他为难，说一切依他的想法行事，可蓝沐薰说归说，心情当然也好不起来，所以这几晚他变着法子在梦里哄孩子。
回停云组时他没给灆煜抱，是自个儿蹦在前头，鱼鹰满脸鬱闷地跟在他身后。
上层知道灆煜要告假的事由立刻批准，也就是即刻生效，他可以随时回去休息。
「你别进去了。」蓝沐薰在进停云组的大门前回头对灆煜说，「等等我哥他们就会过来，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不想让雅雷克见到灆煜，至少容器必须先看到他，他才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小花园里那句「就此别过」让灆煜有些恐慌，来停云组的路上他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不妥，直到现在被对方主动驱赶，他才下意识脱口而出：「我们还会是朋友吧？」
蓝沐薰回头看着他，语气平静地回：「我没办法和我喜欢的人只当朋友，对不起，我不想委屈自己当个单恋者，那太苦了。」
说完他又成变人形，背对着灆煜穿上他一件件递过来的衣物，最后按开停云组大门，头也不回地从灆煜眼前消失。
灆煜苦涩地转过身，很后悔为什么不老实面对自己的心思？
他明明那么喜欢这隻小兔子。
＊＊
「唷，人模人样的。」卡奈拉踩着猫步跳到围栏上，看着一身贵气的兔王子调笑道。
「哇！兔子哥哥你回来啦？变成人形真好看，我也想快点变人。」夏胡跑到围栏前仰头看着他，眼里话里都是羡慕。
蓝沐薰朝他们笑笑，回头看一眼玻璃墙内的管理员，那隻说老婆生孩子的树懒又坐在那睡觉了。
当初果然是为了把灆煜调过来才找得烂藉口，唉！
跨过围栏，他立刻又变回兔子开始唉唉叫：「变成人有什么好？两隻脚难走死了，刚刚光从门口走到这，我的人脚就又酸又涨的。」
正在树上摘水果的塔桑琪听到后立刻跳下来，用双脚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趟，说：「会吗？挺容易的啊！」
「猴子和人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哪不一样？人类比猴子反应还迟顿这一点吗？」
接着，几隻小动物开始围在一起吱吱喳喳讨论变成人形和动物原形时可能会有的差异。
蓝沐薰没继续群聊，他在找那隻金刚鸚鵡。
刚才和大家聊天的感觉都很正常，没有被容器影响的跡象。
「莫非他这是篤定要把所有力量朝灆煜下手，一击毙命？」他问然煜。
然煜：「很可能，而且他未必不能变成人，只是偷改了数据隐藏在这里。」
「那他为什么不一来这世界的时候就动手，还要等到这时候？」
「他想一箭双雕，杀了灆煜顺便把你带走，这件事先后的时间间隔不能相差太远，因为我们其中一方出事世界都会崩坏，唯有我们凑在一起，他才能找到适合的机会，或是主动製造机会下手。」
跳了一大圈，他在左边的小树林发现了雅雷克的身影。
对方很机警，感觉到有生物靠近立刻回头。
「嗨，新朋友。」蓝沐薰朝着树上挥挥爪。
雅雷克早知道他回来了，正在想用什么理由接近他时，没想到这兔子居然会自己跑过来？
他飞到兔子面前，像是在打量他似的。
「我叫琴薰，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就是你来的当天，我忽然变成人的那隻兔子。」一切都要装得像从头开始，他必不能表现出对对方的戒心。
「嗯，我知道，你没事了？」雅雷克眼里有着似真似假的关切。
「没事了，虽然能变人但还是不能发情，一直住病房无聊死了，还是回来这好玩。」
（贪吃又玩心重，果然和收到的资讯是符合的。）雅雷克想。
「上次那隻鱼鹰管理员不是去照顾你了吗？他人呢？」
「你怎么知道他去照顾我？」
「他把你抱去病房后大家都在传，球馀部长也没隐瞒。」
蓝沐薰胡话张口就来：「他们原本以为我是因为他才会让第二性徵忽然发育，毕竟我喜欢他嘛！结果顾个几天发现也没有会发情的跡象，我就让他走啦！」
「原来如此。」雅雷克点点头。
「他应该回机动组了，你找他有事吗？」
「嗯？没有，我只是好奇问问，因为当时他很焦急，我想说他那么关心你，应该会陪你回来看看。」
「他当时是这里的管理员，管理的范围出了事当然要关心，这没什么。」
雅雷克有点迷茫，主神和天选之子的羈绊应该是很深的，看前几个世界他们这对狗男男如胶似漆的就知道。
但这兔子的态度怎么一副没了对方也无所谓的样子？
难道是动物本能驱使吗？兔子天生花心？
「你……你不喜欢他了吗？」他试探道。
「他又不喜欢我。」蓝沐薰意兴阑珊，「本兔子又不是没人要，何苦为了一隻鱼鹰单相思？」
「他不喜欢你？」雅雷克的语气是真的很讶异。
「他没说他喜欢我啊！」
「有时候『喜欢』也不见得要说出来，有可能是默默表现在日常生活中。」
「啊？」
蓝沐薰把一隻情竇堵塞＋涉世未深＋个性天真愚蠢的兔子表现得淋漓尽致。
雅雷克有点心急，要是这两个不单独凑一起，他执行任务的难度就加大了。
当时他本来有想溜进病房的，但病房内外戒备森严，连隻蚊子都飞不进去。
而且别看那隻鹰和兔好像都在独处，其实周围暗藏不少皇室派来的暗卫在守着，他也没办法过去，只得暂留在停云组找其他方法。
他知道兔子没耐性，但没想到对自己喜欢的人也这么没耐性？
「反正我把他赶走了，会不会再见面也不知道，以后再说吧！」蓝沐薰不以为然地开始舔毛洗脸。
「呃，也许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雅雷克觉得兔子这生物有点难懂。
蓝沐薰：「我现在受了情伤，暂时不想谈恋爱了……」
说完他便蹬蹬蹬地往群聊的那堆小动物跳过去，开始又和大家八卦起来。
不远处的雅雷克看着这一幕，心想：我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哪里情伤了。
＊＊
蓝沐薰偷瞄到那隻金刚鸚鵡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这鸟刚刚居然急到帮灆煜说起话来了？
他对然煜说：「我忽然觉得这两位反派有点愚蠢啊……你碎得不值，老攻。」
然煜如果有形体，此时脸应该黑了一半。
「我回想从第一个世界开始，如果他们没有能操控他人意志的能力，单凭能力干掉你应该不容易。不管是像艾尔的爱演，或是雅雷克喜欢打直球，他们的手段其实都很拙劣。」
蓝沐薰思忖了一会儿，接着说：「像百集狗血连续剧里的反派一样，阴谋阴得大家明明白白却还是中招，你说你该不该反省？」
「该。」然煜虚心接受教诲。
「算了，先不聊这个，等碎片都收回来你带我一起去报仇，二对二才公平。」
「原来你刚训我是打这个主意？」
「我不能去吗？」
「你有我的神力当然可以，只是没必要，杀戮这种事……」
「没有亲手报杀夫之仇我不甘心！」
「行吧……」
然煜想：自从这孩子知道自己也有神力后，若不给这孩子一个杀人的机会他可能不会善罢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