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以前他本想让温玉争一争宗主继承人之位,以便能在宗门更好站稳脚跟,但是温玉不愿意,他也便由着她——反正以他的能力,护温玉一辈子不成问题。
  好端端的,温玉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邵岩拧着眉仔细想了想,有些迟疑地开口:“…是因为容瑟?”
  温玉没有否认:“不全是。”
  她想保护师兄,不想像上一世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师兄深陷泥潭,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也想保护师父。”温玉眼神坚定不已,邵岩为她做的太多,她已经长大,该换她来保护师父。
  温玉伸出两根手指,信誓旦旦道:“两年,师父帮我拖住长老们两年不立宗主,两年之后,我能让全宗门上下心服口服。”
  “好好好。”邵岩眼眶一红,心里软成了一滩水,他的徒儿懂事了:“放心交给为师。”
  眼下宗门里属邵岩说话最有分量,别说两年,就是五年、十年,对他而言问题都不大。
  温玉抱住邵岩,眉眼弯弯:“谢谢师父!对了,师父,你还有彼岸花粉吗?”
  邵岩笑得合不拢嘴,压根没怎么听清温玉后半句话,下意识应答道:“有,放在为师的书房里,你要用自行去拿。”
  温玉又抱了一下邵岩,身形一下子闪出膳房。
  邵岩无奈地摇摇头,亏得他还以为温玉变稳重了,没想到性子还是火急火燎的。
  温玉既然决定要争,他也不能让玉儿失望,他须得为她好好谋划…等等,玉儿刚刚问了什么?
  彼岸花粉?
  彼岸花粉是彼岸花瓣碾成的粉末,彼岸花有毒,粉末无色无味,仅需很少的量,就能让人筋骨松软,失去意识,毫无还手之力。
  玉儿要彼岸花粉做什么?
  邵岩脑子里思绪翻涌,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温玉去而复返,端走他手中的糕点。
  “玉儿…”
  不等他开口询问,温玉端着雪糕酥不见了踪影。
  —
  庭霜院。
  温玉端着雪糕酥进入里峰,望宁还一动不动守在院外。
  他背对着院门,直勾勾地凝视着里殿,眼底浓重的情意如海水般波涛汹涌,没有一丝一毫掩饰。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侧眸瞥她一眼,血红的眸子深不见底,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头发颤惧怕。
  温玉戒备地绷紧身体,踏进殿内的刹那,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师兄要是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望宁转回头,院外斜射进来的阳光跳跃在他宽阔的肩膀,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晦暗不明的阴影。
  温玉深吸口气,收敛起脸上的狰狞,笑意盈盈的走进殿中。
  容瑟还端坐在书案前,静静地看着远方,幽深平静的眸子透露出丝丝清冷的气息。
  散落着的发丝又黑又直,几缕碎发贴在脸上,衬得皮肤愈加的白,好似剔透无暇的美玉。
  毛茸茸的灵宠扒拉在他的怀里,脑袋不停地蹭着他姣好的下颌,领口的衣襟都被蹭散开了一些。
  温玉步履一顿,盯着长得四不像的小家伙,心里头泛起一圈圈的酸楚。
  “能让我…抱抱它吗?”温玉放雪糕酥在容瑟面前,弯下腰颤抖着声音问道。
  容瑟收回视线,轻轻颔首,任由她抱走大头。
  温玉以前养过大头,大头对她并不抵触,蜷着尾巴缩在温玉怀里,抱着暖烘烘的。
  温玉勉强牵动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它的名字…”
  容瑟垂下眼,眼睫如鸦羽,浓密又纤长:“算是个寄托。”
  温玉抚着大头茂密柔软的皮毛,对大头生出几分爱屋及乌的怜爱:“大头是个好孩子,需要我去接他回宗门吗?”
  “不必。”容瑟清冽的嗓音像是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微冷:“与修真界牵涉太深对他没有好处。”
  大头是凡人,本就不该与修真界有交集,让他留在凡间,平平淡淡度过一生,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不会再为他丢掉性命。
  容瑟自小不是多话的人,六岁双亲亡故,他拖着容锦在宗门里艰难求存,性格愈发清冷。
  他深知性子不讨喜,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宗门的人排挤他、打压他、陷害他,他全都强行忍受下来。
  但是。
  当他被废除修为,驱赶出宗门。
  当他被千夫所指,大骂背德逆伦,遭万人唾弃。
  当他庇护下的百姓挑他的手筋脚筋、熏瞎他的双目、烫毁他的嗓子…百般折辱他。
  他也忍不住扪心自问,人活一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直到遇到大头。
  临死的那一刻,他在心里想着。
  可以啦。
  他这狼狈不堪的一生,总归不算是毫无意义。
  温玉心头又难受上几分,师兄什么都顾虑到,谁都考虑周到,独独忘记想一想自身。
  温玉咬着下唇,语气艰涩地说道:“师兄,你不再修剑,是不是你的剑心…”
  容瑟光洁白皙的脸庞上,苍白的唇瓣紧闭,好半晌淡淡“嗯”了一声,没有任何隐瞒:“我的剑心碎了。”
  剑修没有剑心,怎么修炼都是原地踏步,无法再更上一层楼,不如改辙换道,重新问鼎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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