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75章 度厄神
入了夜,西河镇便沉寂得更甚,灯火尽熄,静得好似一座鬼城。只有干冷的风时不时吹过,吹得老旧的窗框发出吱呀的声响。
窗框那头的人却睡得正熟,好似把这响动当成了助眠的东西。
黑暗之中,门被人悄悄从外面推开。那人十足小心,也十足了解这屋子的构造,从开门到关门,再到靠近床榻,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人屏着息,借着微薄的月光,看清了床榻上的人。
一个年轻人,瞧着气血十足,好似还梦到了高兴的事情,面上带着点笑意。
明明只比他那重病而死的儿子大不了几岁,却过着截然不同的日子。
他恶从心起,将手中的木棍狠狠砸下——
床上的人闷哼一声,眼睛一翻,更深地晕了过去。
男人走过去用力摇晃了几下,见他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喘着粗气,招呼外头的人过来帮忙。
九苕被这变故弄得一懵,下意识就想探查一下情况。言昭眼疾手快,借着姿势的遮掩,拉住了袖角。
“没事。”他用传音入密道。
门又被推开,从外头走进来一个人,竟是这家的妇人。不知道男人对她说了什么,这会儿已不再哭闹了,面色麻木地听着男人的吩咐。
男人拿来粗麻绳,将言昭手脚都捆缚住。像是怕他再醒过来,绕了好几道,还打上了死结。言昭心里纳罕,却仍是纹丝不动地任他摆弄。
从听到他二人争吵时,言昭便留了个心眼。果不其然,到傍晚的时候,男人端了碗水过来,语气亲切,说他们没有多的粮食招待,但不能让客人一整天不喝水。
但这场古怪的旱灾下,水明明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言昭谢过之后,当着他的面一口饮下了。他皱了皱眉问:“怎么有股苦味?”
男人道:“这是我们平常用来泡药汤的碗,可能留了点苦味,不打紧的。”
言昭听了点点头,不再多问。
男人也许没说谎,碗是这个作用,但这股苦味不寻常。言昭回味了片刻,应当是某种镇痛助眠的药,通常是给因病痛睡不了觉的人吃的。
又是下药,又是用闷棍,还以为他们生了贪念,想抢走自己身上带的盘缠。看这架势,似乎目的在自己?
言昭放出一缕神识,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两人的动作。
他们将自己的身体绑好之后,套上麻袋,又找来扁担和网绳做成的粗糙担架,就这样把人抬着,开始往外走。
那一刻言昭有些瞠目结舌。这深更半夜的,难道是要去抛尸?
他将神识维持在三丈之外,不远不近地跟着。继而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周遭那些大门紧闭的宅子,忽然也打开了。陆续有人从前门、后门,从各个巷子里走出来,汇聚在镇子的主道上,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言昭站在房檐上看着,忽然觉得头皮发麻。
甚至那些人见到这夫妻二人抬着这样一个状似人模样的东西,也无一人发问。他们静默着前行,眼里只有那处目的地。
这队人走过半个镇子,在一座祠堂门口停下。为首的中年人一声不吭地打开门锁,之后冲身后的人摆摆首,示意他们进去。
众人鱼贯而入,无人交谈,只能听到匆匆的脚步声。
那中年人有所察觉,朝言昭的方向望了一眼。
言昭立刻捏了一道闭气诀,周身灵流凝滞,短暂隐去了气息。
中年人又四下看了看,犹疑片刻之后才合上祠堂大门。
言昭舒了一口气,心道:“难道他能察觉到灵识?”
那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事情。
莫非……这里的怪事,就是他要找的痴鬼在作祟?若真是如此,倒是来对了地方。
言昭想了想,当下还是先不打草惊蛇。他将神识收回去,触感顿时逼仄,他强忍着不适,跟随着众人一颠一颠地往里走去。
有人点起了火把,言昭透过麻袋稀疏的缝隙,隐隐约约看见了外面的景象。祠堂的中央空无一物,众人把正中央的地盘空了出来,围成了一圈。头领吩咐了一声,随即有几个年轻力壮的上前。他们推动着什么,言昭听见了石板磨动的声音。
半晌后,声音停下,众人又开始行路。言昭感觉到颠簸更甚,木质的房梁也变成了黑洞洞的石土。
这是……地道?
回忆起这些镇民诡异而统一的举动,言昭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地道并不深,走了没多久,很快又平坦开阔起来。底下已经有人点上灯候着了,石壁凿得棱角分明,不像随意挖的,而是特意造的地宫。
地宫深处,有一座祭台。那里坐着一个人,身着宽大的斗篷,看不清样貌。众人自觉地前跪成几列,朝着祭台上的人顶礼膜拜。他们念着不知名的祝词,言昭只隐约听出,他们称那人为度厄神。
祝词念完,祭台上的度厄神便开口了。此人不知是如何发的声,身形丝毫未动,话音却响亮厚重,宛若在耳畔。这似乎是他们例行的一环,度厄神在传达“神谕”。好在这“度厄神”并非当地人,传诵之际,言昭将其中的涵义听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大意为,西河镇镇民,过去几十年对祖先供奉不足,祖先怒而不再庇佑此地,且降下大旱。唯有取阳气之气,度化已故之灵,方能消解灾祸。度厄神任惠,愿引气度灵,辅以食粮相赠,助众人度过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