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那天在会上,李孤飞没有发言。其他人也只是照例记录下了这位研究人员的汇报内容。这是个无关紧要的发现,就算是真的,短期内也不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影响——反正真正能接触到林路深的人又不多,并且现在接触他的人都是在他手下干活儿的人,就算有点微妙的好感,工作三五天后也被消耗光了……不太值得浪费过多的人力物力。
“林路深……”有位年长者咂摸了一下,“性格有些顽劣,但他似乎并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和田霖不一样。”
意思是,林路深不太可能利用这种“好感”去蛊惑人心、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说不定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还有这样的能力,又或者意识到了也只会觉得无聊和麻烦。
会议结束后,李孤飞去检查科做了一次彻底的脑部检查,以确认自己确确实实、没有在任何时候、被以任何形式植入过芯片、或其他什么玩意儿。
结果出来后,李孤飞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荒诞。他和林路深认识的时候,南柯甚至还没被研发出来。林路深对其他人的吸引力,或许是从南柯上线开始的;但对他的吸引力,是很早以前就有的——与林路深优越的外在和糟糕的性格一样,一直存在。
李孤飞从没有和林路深讲过那场汇报会上的事。他不想往林路深那已然过度思索到筋疲力竭的大脑里注入更多的疑问和谜团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孤飞很忙,差不多比林路深还要更忙一点。
首先是与系统的谈判;然后是常态化的、芯片异常的排查和统计。伴随着“小镇模块”——人们现在都这么称呼它——的建成,脑科学中心几乎在进行一场彻底的革新。它在短期内的衰落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但新的芯片总有完成的那一天;即使不是芯片,也会是其他什么东西。科学,是一列永远不会退步的火车;它的成功和失败都是在滚滚向前,只不过方向不同。
c-24里的工作人员也开始进一步增多,人事部门甚至拟定了未来几年的培养和聘用计划。天一日日地热了起来,林路深的睡眠始终很不好。
这是李孤飞那天晚上就发现了的事。先前一天,林路深能安安稳稳地睡上一夜,大约只是酒精的原因。而从第二天起、到后来的每一天,林路深的睡眠很浅、很不安;他像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安心的位置去入睡一样,总是辗转反侧,他的大脑无法控制地持续躁动着,让他难以休息。
于是李孤飞新的愿望变成了,让林路深睡一个好觉。
他甚至为此专门去找abyss“郑重沟通”过,想看看abyss有没有什么办法。abyss长久的沉默说明了他的无奈和无能为力,最后他说,“这不是他脑子里的问题,这是他心里的问题;我也没有办法。”
有好几次,李孤飞在半夜把林路深抱进臂弯里,他的呼吸很轻很浅,离得很近也难以听见。李孤飞能感到怀里的这具身体变得越来越瘦、轻得他几乎可以一只手抱起来,却又重得仿佛一块压住人不得动弹的顽石。
林路深的状态已经糟糕得可以,可他的情绪却始终稳定。他似乎在更早以前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所以无论发生多糟的事,他都可以坦然接受。
但李孤飞不可以。
也许这就是林路深说那句话的原因。
“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真的该离我远一点的。”
在天气彻头彻尾地热起来之前,某一天早上,林路深在c-24门口下车时,李孤飞忽然问他,“你想不想每天去丹宁湖边散步?”
“比如,傍晚下班之后。”
林路深很喜欢丹宁湖。这是一件难以解释的事。人们通常会对离得很远的某个地点产生狂热而持久的向往,却很少会对家门口天天经过的美景投注热情。林路深显然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可以,”林路深说,“如果有空的话。”
他的声音落下,脚步声被车门嘭的一声隔绝在外,身影也很快就不见了。
和上次一样,李孤飞并不确定林路深这是不是随口应下的,但他依然准备认真执行。
第184章
刚出电梯,远远的林路深看见自己的办公室门前站着几个人。有人斜靠着墙,有人抱臂来回踱步。
林路深心里瞬间闪过若干个可能性。
他走上前,其中一人听见脚步声朝这边看来,见是林路深立刻站好了,脸上浮现出三分为难、四分羞赧和百分之百的硬着头皮,“林……林博士。”
“司河?”林路深有些出乎意料。他看了眼另外几人,都是c-24的。
司河不擅长搞弯弯绕,吞吞吐吐好一会儿后直接道,“那个……我是来给你做检查的。根据最新规定,这是现在进入系统前的必备环节。”
说完,他欲盖弥彰地瞟了眼旁边跟着的几人,飞速的。
“检查?这里?”林路深白眼都懒得翻。
他把跟着那几人打发了,该干嘛干嘛去,让司河跟着自己进了办公室。
“是谁让你来劝我的?”林路深给司河倒了杯水,开门见山。
检查很显然只是个幌子,哪有一声招呼不打跑到办公室做检查的,何况司河甚至连设备都没带。
“你爸?”林路深在司河面前的茶几上放下纸杯,走到对面坐下。
司河有些拘谨,双手先是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腿上,随后又捧起了纸杯,不过没有喝。